白洛说完,仔细观察着安和郡主的反应。
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眉毛一抬,“是吗?那是中了什么毒?”
白洛心下便彻底明了,此前慕容宇叫自己小心,她本以为是让她小心太后,看来太后跟郡主都是她要提防的对象。
“至于是什么毒,其实我也不太能够肯定,唯一能肯定的是多种毒物混合而成,而且是那天郡主在行宫里不知接触了些什么,才中的毒。”白洛回答道。
“鹿儿岭的行宫?那日本宫身子不太利落,本来就没去多少地方,倒是后来玉贤公主气势汹汹的来质问本宫,然后……”安和郡主微微笑着,望着白洛,顿了一顿,才继续补充道,“然后那日,你不是也在场吗?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本宫有所不敬,不过本宫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要你好好替本宫调理身子,以后我自然会在杨郎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的。”
白洛眉心微微一动,唇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安和郡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泽,仿佛十分得意自己的话激怒了白洛,继续笑着,“你若是有真本事的,这点毒应该难不倒你才是。”
白洛也轻轻一笑,“小女子学医时日尚浅,先前那些太医所的诸位太医们都未能断症,我也只是侥幸而已。”
“如此不是有负你师父的盛名吗?”安和轻蔑道。
“我师父自然不会跟我计较,他一向知道我的斤两。”白洛说完,眼神略有黯淡。
安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听说去年苏大夫过世,当时还是英王的太子殿下还为他请了恩,虽然他未有官职,但还是在太庙为他点了长明天灯,这是王侯才享有的荣耀。这样的人物能与你有师徒之谊,也不知是……”
说着,安和停下话头,浅浅笑道,“也真是让本宫佩服你呢。”
虽然她没说些什么,但表情跟语气分明就是在暗示着白洛跟她师父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如同触碰了白洛的逆鳞,一瞬间让她差点没忍住。
最终,她也只是在袖子底下攒紧了拳头,若现在不是宫里,恐怕她早就要扇安和两巴掌了。
但现在她要是动手,只能给她们更多的理由对自己下手。
“郡主的毒已经解了大半,可以继续按着这方子调理,不过这里我需要再改动几味药,加强效果。”白洛说着,望向站在一边看了半天戏的宫婢。
宫婢将目光望向安和郡主,听着自己主子的命令。
“你带她下去准备方子吧,记得等她写完了,请太医院的人看一眼。”安和郡主像是故意说给白洛听的。
白洛不以为意的表情,接话道,“既然如此,抓药时我也得亲自盯着,免得有人从中做些手脚,就不好了。毕竟如今安和郡主病体康健跟我的性命息息相关。”
安和郡主对着宫婢点了点头,就让她领着白洛去了太医院的方向。
按照规矩,白洛还是先去跟前殿里管事的嬷嬷打了一声招呼才能出了慈仁宫。
这一路沿甬道,到太医院之后,宫婢很不耐烦地催促着,“快写方子吧,抓好药,我还要回去听差呢。”
白洛心中暗道,看来这宫婢也是知道底细的,若是安和郡主真的身染剧毒,且自己是有法子解救的唯一大夫,下人怎么可能不对自己好生言语。这宫婢在自己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了,看来不管是不是安和郡主自己导演的这一出戏,她肯定是有解药的。
可笑自己当初还替她担心。
白洛轻轻摇了摇头,接过当值药童送来的文房四宝,开始重新抄誊了一份药方,把之前的几味确实有压制毒性的药物全都去掉了,整个药方一改,就等同于一个普通调理气血的方子,正常女子气弱体虚的都可以服用。
这方子根本没有解毒的功效,也吃不坏人。
“好了,就用这个,可以去抓药了。”白洛把重新拟好的方子递了出去。
药童接了过来,转身就往百子柜去了。
“不知这几天辉烨殿用药看诊的记录,是否可以给我看一看?”白洛跟在后面问道。
那药童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白洛,“你是何人?那种东西一般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我是奉太后旨意给安和郡主看诊的人。”白洛说完,见他一脸狐疑的表情,赶紧补充道,“我师父是苏臻。”
一听到苏臻的名号,药童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有了些变化,可他还是不肯松口,“可这些记录都是我师父掌管的,等他回来了,我再替你问问。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郡主说了,只管取药,你还要问东问西的做什么?”等在一边的宫婢更加的不耐烦了。
“这两天我不在宫里,不知道郡主到底被别的太医看过几回,又是否有过其它的治疗,这些自然是要问清楚的,以免遗漏了什么。”白洛解释着,也不指望对方能明白。
那宫婢轻哼了一声,“郡主这两天又没吃别的药,怎么会有治疗记录。”
说完之后,见白洛惊讶地望着自己,她才意识到自己多话了,赶紧改口道,“我的意思是,郡主让你快些取药,快些回去复命!不然到时候连我也要一起被怪罪了!”
这宫婢有些拙劣的掩盖紧张痕迹,甚至提高了声音,急急辩解着。却更加让白洛坚信,这是一个坑,一个等着自己跳的大坑。
她已经明明默认了被休的命运,安和郡主还是紧咬着不放,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那她也不会就这么罢休了。
白洛一边假装跟药童一起捡药,一边在心底暗暗琢磨着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危机。
“童侍郎,今日给陛下准备的药膳汤可好了?”门口有个小太监探头进来开口问道。
那药童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颇为紧张地两手在袍子上蹭了两把,回道,“季公公来了,我师父早就嘱咐过了,文火一直炖着,每隔半个时辰加一次汤,全是按照《平宁治善略方》里记载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书名,白洛眉头一紧,呼吸一滞。
其实进入这太医院的第一刻,闻着各种混合在一起的药草香,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在想一个人。她对苏臻的情愫,一直以来很特别,可谓超脱了男女之情,更像是没有血缘的亲人一样。
苏臻的记忆数据与南风融合之后,南风借醉跟她说了许多,更让她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在依恋自己,还是自己对他依赖。
这一次因为她跟杨天财的婚姻关系破裂,而导致随身空间系统冻结,存载苏臻记忆数据的虚拟人也将永远的消失。虽然他在她的梦里跟她告别过,但白洛心里其实还一直抱有一丝幻觉,希望有一天一切恢复正常,她还可以看见他,哪怕这个希望很渺小。
她努力抬起头,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白夫人也在这里,正好,陛下召见你呢,跟奴才走一趟吧。也省了再跑一次慈仁宫。”那边取完药膳的小太监,忽然看到了站在后面的白洛,喜笑颜开地说着。
白洛瞧着这姓季的太监很是陌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而且还称自己为夫人。
什么陛下召见,不就是顾晏找个借口嘛。
白洛想都没想,回道,“我奉太后的旨意要给安和郡主看病,这不还要看着她的药,实在无暇……”
“这取药煎药的事,就交给我好了!”那药童回头来,又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的召见,你都不去,不想活了吗?真是不懂规矩!”
辉烨宫的宫婢也傻眼了,虽然她是奉郡主之命带白洛过来取药的,可也没料到突然冒出来皇上召见的步骤。药童的提醒,打断了她差点想说话的念头,赶紧闭了嘴,由着白洛被御前的太监带走。
白洛看来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太监去了。
她才离开太医院的时候,路过廊下就正面撞见了多多带着两个宫女。
多多虽然以玉贤公主的身份住在宫中,但吃穿用度一直都受着精心的照顾,哪怕是之前跟安和郡主闹了些小插曲,也只是被太后叫去问了话,并没有受到一句责怪。就算她真的有身体上的不舒服,也不必自己来太医院来。
白洛跟她眼神交换之后,立马明白,她应该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可是当着宫人的面,她们没办法交谈,那季公公向对面行礼之后就要带着白洛继续前行。
白洛也来不及跟多多说什么,只能在擦身而过的时候用口型告诉她,“我没事”。
乾清宫离太医院并不远,白洛跟在小太监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而小太监还在前面不时催促着,“哎哟,您可走快些吧,奴才这手里还盛着汤呢,若是汤晾凉了,奴才可担不起罪责。”
总算是到了门口,经过重重通报之后,药膳的汤盅被人接了进去,白洛也被人领了进去。
这一回,有两个太监在里面伺候着,并没有让白洛直接面圣,而是让她在屏风外面等着。一个太监进了内里,小声道,“陛下,白夫人已经带到了。”
里面传来回应声,“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那声音苍老且虚弱,白洛微微起疑,前一次与顾晏见面时,他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就?又是在做戏,还是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