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皇像是被她的微笑恍了眼,一瞬间有些愣神。
白洛便趁着这一瞬间伸手攀上他的肩膀,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身手迅捷地冲他胳膊底下绕到背后,想要从颈后勒住他。
可使劲时,她才发现自己手腕没什么力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中了散功的迷药,所以方才被他一推,连站都站不住。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白洛将右手腕的铁链一甩,左手抓住之后在余皇的脖子上缠了两圈,以身子下坠之力将他整个人拖住。
他本能地就伸手到背后去抓白洛的手。
单纯以力量相抗,白洛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被他捉住双手之后,白洛干脆也捉住他的手腕,双腿跳起夹住他的腰,这样至少他没办法再把自己扯到身前来。一时半会儿,他也擒不住她。只要他不大声喊叫,让外面的侍卫进来帮忙,对峙久了,白洛还是有几分信心对付这么一个老头子的。
不过,她握住他手腕的时候,却不由得又犯疑惑。
他的脉搏,根本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十分健康,更甚者不像是五十岁的人该有的频率。就算是身为帝王,有所保养,可也不可能有这般年轻鲜活的脉搏。
白洛分了心神,就被余皇扯着手腕,直接以一个过肩摔将她甩到了面前。
原来力量差距过大时,她那点气力根本不值一提,但在她身子坠地之前,余皇却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免得她摔到了地上。
因为刚才这个动作,余皇头顶的发冠歪了,有些发丝散落下来。
白洛仰着头直视着他,忽然觉得他的双眼似乎有些熟悉。
反正是打不过他了,她干脆抬起双手,上下水平挡在自己的一部分视线,只盯着他的眼睛看,好仔细回忆看看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眼睛。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在外求见。”廖公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白洛心中一惊,慕容靖来了?
可下一瞬,余皇伸手快速点住了她身上的两处穴道,让她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瞪大了眼睛,干瞪着他。
白洛被余皇抱到里间的榻上,又把龙帐放了下来,才对外面说道,“让他进来吧。”
听见余皇的脚步声缓缓出去之后,白洛勉强能转动的眼睛才望见了自己手腕上锁链林外一端正是拴在床头的柱子上。为什么要用锁链拴住自己,难道是怕自己跑了?
白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电光火石之间,“余皇”的面容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但他应该不是余皇。而且,他对自己很了解,所以才在一开始进殿的时候,给自己下了迷药,防止自己用武功,又用铁链将自己拴起来。虽然不明白这其中是什么原理,但她的随身空间也是在进入这寝殿里失效,不能使用了。
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只听见殿门打开,外面的人进来了。
“参见父皇!”慕容靖上前向殿上坐着的人行礼。
“平身吧。”
“不知父皇近来龙体是否康健?儿臣从宫外寻了不少良方,待王太医查看过之后就送来给父皇……”
慕容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皇”打断,“你有心了,近日朕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你如今该把心思多放在朝政上,朕领你监国,你可明白为父的用心?”
“是,儿臣无一日不敢懈怠。还请父皇放心,儿臣听说父皇方才召见了平远侯夫人,不知她所犯何事,值得父皇亲自召见?”
“这件事你应该听你皇祖母提过吧,安和倾心于平远侯,想嫁入侯府。所以朕跟她提了几句,不过她已经走了。”
“可是,据儿臣所知,平远侯夫妇伉俪情深,十分恩爱,安和大好年华去做侯府小妾,这恐怕……”
“慕容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与人做妾!就算朕答应,你皇祖母也不会答应的。”
“那,父皇难道是想?”慕容靖的声音里不无意外。
“这件事你不必插手了,你皇祖母说得也有道理。如今平远侯手握兵权,在军中声望又高,是军心所向。若他是慕容家的女婿,亦可保证他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我大余,如此以来,他还是你的侄女婿,算是你的小辈。他日等朕百年之后,你登基之时,有他在侧辅佐,也是好事。”
“父皇,可如此一来,不是会寒了将军的心,还请父皇三思!”
“不如你去你皇祖母那里看看,说不定平远侯已经答应休妻再娶了。你待属下重情重意是好事,可男儿成大业,内宅不过是一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否则你当初也不会答应娶纪氏了,对不对?这事,朕不想再说了,你也不必再提,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慕容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但还是行礼退下了。
待他出了殿门之后,便召来廖公公问道,“不知平远侯夫人几时入的宫,又是几时走的呢?”
廖公公赔着笑,“回殿下,老奴方才只一心惦记着陛下的午膳,刚去了一趟御膳房,叮嘱厨子一些琐碎的事情。至于那位夫人来去的时辰,还真没留意。还请殿下恕罪。”
慕容靖回道,“既然她确实已经离开乾清宫,那必定会有人其他人看见了。”
“是是,殿下说得是。”廖公公像是回答着他的话,却又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慕容靖又想起方才听到的话,便干脆往慈仁宫去了,看来杨天财也被宣召进宫了。
这件事虽然听起来荒唐,但慕容靖却没有什么立场阻止,他只希望让白洛的伤害降到最低。一边这样想着,慕容靖的脚步也急了许多。
“陛下,可是要传午膳了?”廖公公在殿门口问询道。
“传膳吧。”里面的人回应道。
过了一会儿,十几个宫婢端着菜盘出入乾清宫,把佳肴摆满了三张桌子。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按照平时的习惯要准备替皇帝布菜,试菜时,却被余皇都屏退了。
“你们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可又不敢违逆,只好规矩地退下。
里间龙榻上的白洛,躺在床上,可也闻到外面食物的香味,早就饥肠辘辘了。
那人进来,解开了她其中一个穴道,“陪朕用膳。若是同意,便可以替你解开余下的穴道,否则你就继续这样躺着。”
白洛冷眼相对,没有出声。
明明已经替她解开了哑穴,可是她就是故意不说话。
那人起身,朝外面走去。
“顾青武!顾晏!”她忽然开口叫着,他过去用得最多的名字。
他脚步一顿,缓缓回身,“怎么?你指望着有别人来救你?”
他居然不承认。
白洛躺了个把时辰,身子都快僵了,在脑海里把自己怀疑的对象列出来,唯有他是重点怀疑的目标。虽然不知道顾晏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但她觉得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人对自己有这种执念。
可如果他取代了余皇,那对她来说,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饿了!你要是不把我解开,难道还打算来一口一口地喂我吗?”她底气十足地说道。
天下间有胆在皇帝的龙床上躺这么长时间,还对皇帝抱怨的女子,恐怕也没几个了。若对方是真正的余皇,白洛确实要忌惮一些,可她通过自己的观察,越发不相信这是原来的那个人。
等他回身过来,替自己解开余下的穴道时,白洛伸手捉住他的右手掌。
就算五十多岁的人能保养得像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可以解释为皇家生活质量好,可他掌心的疤痕为什么会跟顾晏的刀伤一模一样。当初为了骗取她的信任,顾晏假装自己不会武功,却要在山贼面前替她挡下一刀,用手掌抓住刀刃。
那些过往,白洛记得清楚。
她翻开他的掌心,他出奇地没有躲开,任她看着。
“你不是慕容成!你到底是谁?”
他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自己解开谜底。
白洛伸手想要去揉一揉他那张脸,传奇话本里记载的江湖异人改变容貌,是用了一种叫人皮面具的东西,所以很有可能真正的余皇慕容成已经死了。他的脸上是不是也该有一张面具。
他却立时捉住了她的手,“你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死吗?”
说着,他压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按回到床榻上。
虽然力气恢复了一些,但白洛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跟他正面对抗,只能迂回行事。
“就算你要留下我,也该用你的真面目示人。难道你有兴趣用别人的脸来对着我,是想让我承欢于慕容成吗?”白洛别过头去,表情委屈,仿佛真的是不想再多看这老皇帝一眼。
她的话让他有些动摇,于是松开了手。
白洛只听见一些轻微的响动跟一声低吟,像是弄疼了他自己似的,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回来,顶着一张原本属于他自己的脸。
白洛微微咬紧下唇,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