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莫德蕾医生来酒馆找我们,并告诉我们说,经过一些化学反应和毒素分析,已经查明了害死松之下雪乃小姐的毒素来源,是来自一种叫莫绀娜的昆虫。
那是一种红青、微带红的黑色昆虫,常夜里活跃在丛林里,传说是堕天使莫甘娜撒向人间的恶魔种子,是阿坦利亚这片大陆上具有剧毒的昆虫之一。
这种昆虫常年在阿坦利亚王国的哥布利亚城附近的森林里被发现。每年会有很多人去森林里采摘食材药材,其中就有一部分人因被这种昆虫叮咬而失去性命。
莫德蕾医生的调查结果,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十分惊讶,而调查出的结果也直接地证明了,是有人将毒素附加在了珍珠菇或帝王蟹身上。
另外,她还说似乎是下毒者事先将莫绀娜昆虫的毒液用浸泡的方法浸入了帝王蟹和珍珠菇中,然后一直采用冰块冷冻保鲜的方式,所以毒素也没有使食物变质。
果然……是那老猥琐。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长卷发老男人久违的猥琐笑容。
听完了莫德蕾医生口述的调查结果,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想起哥布利亚城城主乌鲁滋·德瓦辛戈来的那天下午,他的手下送过来的食材正是用冰块保鲜的,而由于中午天气炎热,后来搬到厨房时,木箱的底部还有些融化了的冰水。
「那也就是说害死松之下雪乃小姐的毒原来是莫绀娜的毒么……?」莫露蒂娜皱着眉,脸上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愤怒与焦灼。
在处决皇家议会元老长巴鲁斯的仪式和皇家骑士之墓为松之下雪乃小姐的追悼结束后,莫露蒂娜不顾大臣们的阻拦,随我们一起回到了波娜莎的酒馆。
本来要跟着一起过来的一队皇家女骑士被她以「酒馆里已经没有能腾出来给你们住的房间了」为由拒绝了,虽然皇家女骑士坚持说自己一夜不睡也是可以的,但毕竟是王的命令,最后还是无人敢去违抗。
另外,对于皇家女骑士关心的安全问题,莫露蒂娜说了,你们大可不必担心,这里可是有一队新上任的皇家骑士保护我呢,而且还是实力不可小觑的骑士团。
——堂堂王女殿下放着豪华的王宫不住,偏偏要求住在一家酒馆,这是女骑士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
「是的,王女殿下。」莫德蕾站在莫露蒂娜的面前,恭敬地点点头。「那种昆虫的毒,只要沾染上一点……就会在数十秒内产生眩晕,失去力气,最后会因心脏受到巨大损伤而失去生命。」
「那也就是说是乌鲁滋那家伙送过来的食材有问题?!」莫露蒂娜从座位上一下子站起来,咒骂道,「总觉得他不怀好意,这个油嘴滑舌的老家伙……绝对绝对不能绕了他!」紧攥着的小拳头在桌上敲了一下。
「就应该像烧死元老长巴鲁斯那样烧死他。」波娜莎也露出愤恨的眼神。
「对,这种人该被烧死。」伊藤隼人愤愤不平地说。
「看来那家伙是想把我们全部毒死,但是由于松之下雪乃小姐所做的事情而没有成功,他忽略了会有人提前与毒素接触这点。」我看着大家继续说,「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天晚上松之下雪乃小姐没有主动提出要为我们大家煲汤的请求,而是选择交给皇家御厨的人去做,那么,现在……恐怕我们都已经死在这了。」
「英士……」艾米莉雅有些难过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我刚说的话的原因,让艾米莉雅产生了恐惧。
我的视线转向艾丽莎,听完了我的话,她的眼睛里像是快要溢出眼泪,亮晶晶的,捂着脸起身离开了座位,回到了房间。
剩下的人也表现出了悲伤的情绪。
在大厅里坐在一起的艾尔娜和时雨小姐,纷纷闭上眼睛,双手握在胸前默默祈祷着。伊藤隼人说,一定要为松之下雪乃小姐报仇,而其实不止是为了她,更是为了她为我们做的一切,因为她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我们。
得知真相的莫露蒂娜王女十分气愤,于是当天她以书信的形式对除了哥布利亚城以外的各大附属城的城主和大臣下达了通告,要求巴索尔王城以及附属城的将领在两日之内,除了负责守卫城墙以防外敌入侵的守备军外,都必须于明日清晨在巴索尔王城城外集结,包括将领在内,都由王女一人统帅。
原本莫露蒂娜和波娜莎小姐商议的计划是,夺回王权并且处决了元老长巴鲁斯后,就派军队去南部边境救回被俘的王后。虽然王后生死未卜。
但现在看来,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因为就算现在派军出发去南部边境的话,城内必定大乱,哥布利亚城的城主乌鲁滋不仅不会主动派出兵力支援,没准儿还会趁机谋权,对巴索尔王城发动兵变。
所以,大家一起商议,决定再三,首要的解决目标还是哥布利亚城的城主乌鲁滋。那个狡猾的老狐狸。
夜里的风微凉,我和艾米莉雅坐在望台的藤椅上,借着街上昏暗的灯光,小口地饮着蓝姆酒,吹着晚风。偶尔还会问对方几句话。
波娜莎告诉我们,蓝姆酒是阿坦利亚王国巴索尔王城特有的酒之一,是以甘蔗汁为主要原料酿造的,因为这种酒的味道甜甜的,名字又叫甜酒,所以就有人说它根本称不上是酒,而是果汁。因此经常被用来制作鸡尾酒。
波娜莎说蓝姆酒在酒馆里并不是很受欢迎,受欢迎的大多是一些烈酒。不过我倒是很喜欢这种酒的味道,甘甜中掺杂着些许淡淡的芳香。我看艾米莉雅也喝的津津有味的,以至于桌上的餐后小甜点已经被扫荡一空了。
就在半小时前,波娜莎小姐特意为我们每个房间端上来一盘巴索尔王城最有特色的糕点,巴尔曼甜糕。
那是一种外观看起来类似法式马卡龙蛋糕的小甜点,可以拥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波娜莎说那颜色是用不同蔬菜的汁液染上去的,所以可以放心品尝。
巴尔曼甜糕松软的外皮像是冰皮糯米糕一样凉凉的,中间包裹的软嫩夹心入口即化。
盘子里本来有七块,我只吃了一块,可是和波娜莎聊会天的功夫,等我再回来时,盘子就空空如也了。
杯子里的酒是淡蓝色的,可以说像海一样蓝。仔细看还有些宝石般的深邃。
看着酒杯里的酒,我突然有个问题想问艾米莉雅,「艾米莉雅,你见过大海吗?」
刚把酒杯提到嘴边的艾米莉雅先喝了一小口蓝姆酒,然后缓缓放下杯子,「英士是指那种巨大的咸水湖吗?」
巨大的咸水湖?我听后一愣。不过想想好像也对,原来艾米莉雅曾经一直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是管海叫咸水湖的。
我点点头,「嗯,应该是吧。」
「我记得你好像曾经和我提过海的事情呢……不过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有点记不清了,我得好好想一想。」艾米莉雅低着头眨巴着眼睛努力地思考着。
看到艾米莉雅越努力思考却越想不起来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心疼,于是我看着她说,「既然想不起来了那就先不要想了。艾米莉雅,你想去看海吗?」虽然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海,但心里还是想和她一起去看海。
那双清澈的蓝绿色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光芒。
「嗯,想。」艾米莉雅简单地回答道,「只要是和英士你在一起的话……」
这个时候我的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你是年少的欢喜。
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喜欢的少年是你。无论怎样,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便好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艾米莉雅的全部。我清楚艾米莉雅是个十分专一的女孩,但从未想到她如此专一,或是说这种专一能让我感受到有幸落在了我的头上。恐怕这就是天大的幸运吧。
一阵晚风吹了过来,我看着呆毛在艾米莉雅头上晃来晃去的样子就想笑。
「那……就说好咯?如果这个世界里有海存在的话,等处理完身边的这些事情,我们就一起去看海吧。」我伸出小拇指,「来,拉勾。」
「拉勾?」艾米莉雅眨眨眼睛,脸上露出像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惊讶疑惑表情。
「就是,我拉着你的小拇指,你拉着我的小拇指,我们一起说一句话,这句话就是我们许下的誓言。」我有些嗔怪地对她说。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艾米莉雅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的小拇指拉着她的小拇指,我轻声说,而话音未落,艾米莉雅却紧跟着说了一句:「吾愿成为汝的剑,为英士斩断一切敌人的剑与邪念!」
艾米莉雅还全程一脸认真的样子。
没错,这的确是誓言……不过我真是又败给她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拉勾……」
睡前,我耳边听到艾米莉雅嘴里呢喃,似乎在梦里还在重复着这句话。
第二天一早,就有大批身穿铠甲的士兵整齐地聚集在了巴索尔王城的城墙下面。训练有素的士兵排成数十个巨大的方阵,阳光照在密集的盔甲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来自各个附属城的将领率领着各自的军队,等待着王女殿下的检阅。
我们也很早就离开了酒馆,穿上皇家骑士的专属骑士服,并带上骑士徽章,跟随莫露蒂娜王女和一队随行的护卫皇家女骑士,登上了通往巴索尔王城城墙的石梯。而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佩戴了骑士的武器金爵之剑。
全副武装的王女莫露蒂娜站在城墙上,一脸严肃地俯视着城墙下方,在城墙上巡视着城下的几十万军队。
王女莫露蒂娜走到城墙上一名同样身穿铠甲的男人身旁,对他抬手大声说了一句,「可以开始了,克里斯汀将军。」
于是在王女身旁的巴索尔王城的守城将军克里斯汀便俯身单膝跪地答了一句,「好的,女王殿下。」
起身后,克里斯汀向城下大喊了一句「全军听令,检阅开始!」,下面来自各附属城的将领们便开始陆续报出名号,自己是哪位将军、率领的军队人数以及来自哪座城等等。
检阅结束后,莫露蒂娜对巴索尔王城的克里斯汀将军微微点头。她努力地保持着她的威严,同时也是作为一名王的尊严。
如今莫露蒂娜已经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小女孩了,看上去更像是女王。
莫露蒂娜上身穿着白色的皇家作战服,外面套上一层坚固的银盔甲,身后披着绣有漂亮金色花纹的红色薄纱披风,腰间还佩戴着国王的王之十字剑。
这样的莫露蒂娜,骑在一匹全身裹满银色鳞甲的战马上,看起来就像是战争后凯旋的女英雄。
——在阿坦利亚王国,红色的披风象征着凯旋胜利归来。现在她也许真的可以称得上是阿坦利亚王国的女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