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狭路相逢的王与可乐
镜中影2020-01-09 01:024,161

  “是,我没有心上人。”蓝翾心好累,“你一定要这样说话么?嫁人,订亲,心上人?明明很多新新词类任君选择,你选得却都是古色古香的,不会累?”

  唔?他黑眸坦白得如同晨昏散步时凑过来向你示好的狗狗。

  “你说有人行刺你,是谁还记得吗?”到了现在这个诡异的氛围,她好像不需要再顾忌什么杀人灭口的范畴了。

  “是之谒!之谒!”突然间,他澄澈如月的眼睛涌起枭厉之色,“之谒”那两个字似乎是被仇恨浸泡而出,听在人耳中犹能嗅出血的气息。

  “打住,打住!”她喊停:太可怕了,前后不过几秒,丰采如玉的少年郎好似基因突变,成了另一个人,残酷、冷虐、血光满目。比起邪佞男一号,她还是比较喜欢阳光男孩。

  “别管什么枝枝叶叶了,吃饭呗,我做的饭虽然称不上天上人间独此一家,可也不是人人都有福份享受的。”

  “芳龄几何?”他已然是好孩子模样十足。

  这厮的变脸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吧。她白他一眼:“有没有人告诉你不可随便问女孩的年龄?我呢,肯定大你几岁,至于到底大几岁,不想告诉你。你到底要不要吃饭呢?”端过他面前的粥碗,盛了满满一汤匙递到他嘴边,“吃。”

  他亮闪闪的黑眸瞬也不瞬地锁住她,乖乖启唇将匙上的粥大口吞下,另一匙随后跟到,直到一碗粥见底,她才当完成一超艰任务地长舒口气:“搞定。”

  “你为何尚未成亲?”仿着她先前的样子,从方盒里抽出一片纸巾拭唇。

  天,本大人到底是捡来一个怎样执着的家伙?她的终身大事有劳过他小朋友操心了么?蓝翾心头火起:“不为什么。通俗一点说呢,是缘份未到;流行一点说,是要充分享受单身的自由;老套一点说,是我的真爱尚未出现……还有,不客气一点说,是本姑娘的孤家寡人与否不关你事!”答案既出,任君选择。

  他将那两道把俊美面容勾出三分英气的长眉深锁,气恼之中不无担忧:“此地到底隶属何国?你竟敢自称孤家寡人,不怕你们的王上杀你的头么?”

  杀头喔,好怕。她翻个白眼:“咱们的王上吗?‘辛亥革命’结束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王朝统治,顺便也请最后一任皇帝大人下了宝座。‘朕’‘孤’‘寡’这些个字眼除了是电视剧中皇帝先生们的专用名词,其他时候随我们高兴,任何人都可以拿来玩一玩,用一用。”

  “你们此地,没有王权?”着实匪夷所思,他凝眉不解,自言自语,“淦、畲、郴哪一国也不会容忍动乱至斯罢?”

  王权没了,女权倒有,她忽略他最后的念念有词:“你昨夜说过你的血大多是旁人溅上来的,好像还说自己了吐了一口血,吐血可不比平常的伤口,你确定你那个宝贝药丸这么有效么?趁本人良心未泯,还来得及送你上医院。”

  他摇头:“朕身着护体软甲,刀剑难伤要害,能化去上乘内功的三分力,否则早就让那一掌要了性命。而百草丸是伯先生集上百种护脉药草体炼而成,专愈内伤,加上内功调息,估计五日后可恢复六七成。”

  如果这家伙是入戏太深,本大人又何妨从善如流?她笑靥如花:“软甲?莫非是传说中桃花岛主的镇岛之宝软猬甲?内功调息,是九阳真功还有九阴真经?”

  他一再摇头:“软甲名谓‘双丝甲’,由天蚕丝与琰城金丝织就而成,是先王亲手为朕着上,为每一任煊王袭用。朕的内功调息法是伯先生传授的吐纳之术,非九阳真功亦非九阴真经。”

  一板一眼一一回答完所询,他脸色丕变,义正辞严:“你方才接连用了两个问题!”

  她啼笑皆非,打个“请”字手势。

  他眼珠转了转:“你喜欢朕么?”

  这位口口声声“朕”的小朋友是有兴趣演一出“游龙戏凤”吗?她坦诚以待:“不喜欢。”

  他写满期待的俊颜一呆,绝没想到从那张嫣嫣红唇里吐出是这个答案:“为何?”

  “圣人有云: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她不认为自己有亵渎圣人之嫌,孔圣、孟圣、朱圣都是圣,她没指名道姓,是路人甲也说不定,“互问互答游戏暂告一段落。我整理一下你的发言,你,戎晅,来自煊国丏都,至于职位,据你据说,是国王?国王遇人行刺,误闯至此,而后被我搭救。是也不是?”

  戎晅点头。

  不错,沟通终于顺畅。她微笑:“在这里,为了不至于成为异类,你要自称‘我’。为免总是以‘喂’称呼你有失尊重,我叫你‘阿晅’,如何?”如何?好别扭。

  他先有犹豫,后面色一喜,急着点头。

  有点可爱。她唇角上扬:“你呢,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不反对你叫我‘恩人’,也不在乎你唤我‘姐姐’,如何?”

  摇头,还是剧烈的?她眯眸:“那你要怎样?”

  “朕——”见她伸出一根细白的食指轻摇两下,“我——”

  唔,乖。她满意颔首。

  “我想……”

  蓝翾百无聊赖地玩着发梢待他发言,眼睛不经意扫过餐桌上提醒时间的美少女造型闹钟,指针不开任何玩笑地指向了八点十分?My God!她一跳老高,奔向卧室,收拾整齐的床上早备了一套米白套装及与之相配的丝巾,可是,可是……不塞车情况三十分钟的路程要她在上班高峰期用二十分钟赶过去会不会太勉强了一点?

  “主编,我是小蓝。我二十分钟前才要出门,一个远房亲戚找过来,需要我帮忙带去医院,人命关天马虎不得,所以不好意思,主编大人,我今天要请个假。不过昨晚我已把审完的稿子Email了给您,您先过目,如果有任何问题给我微信留言。如果来得及,下午我会再去公司一趟。”

  “好的,好的,谢谢,我会注意,好的,再见……搞定……哇,你干什么?”末尾的疑问是冲着自诩“朕”的戎晅吼出去的,这厮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伫在了她身后,换成蓝翎,肯定有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与他的神出鬼没配合一下。

  他盯着她手里的物件,惊讶,诧异,不解,逐一在脸上轮迭,不明白她为何要对着一个薄薄巧巧的小盒子自说自话,且笑容甜美。

  不认得手机?蓝翾决定花些时间搞清楚这尊神到底来自哪颗星球。

  她原想把人带出去遛一圈试试反应,但又想他有伤在身,为免活动量大了导致伤口发炎,还是在家休养得好。在洗手间里见到昨夜助他卸下后自己随手扔到浴盆里的那件怪异衣袍,她翻看良久,一物坠地,低腰捡在手中,触感绵韧,色泽鲜艳,这薄薄一层,这就是那个能够抵刀剑的双丝甲?

  从箱底多找了几件父亲的衬衫、长裤出来供他替换,父亲有一米八O以上的身高,型号应该还算适合。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直觉,判断那件双丝甲的质地不宜机洗,甚至不便洗涤,遂将它收到了储衣柜。

  一气忙碌后,她回到客厅,正见他站在窗前,眺望着窗外事物,神色怔忡不定。那神情,像是一只找不到回家路的迷途羔羊,更神似乍离母爱护佑的无辜孩童。不妙,该不会这天外飞来的小男生勾起她为数不多、潜藏久远的母性情怀了吧?

  “阿晅,坐过来看电视。”她拍拍沙发,等他乖乖坐定后,抬手按遥控器。

  在电视机闪出画面影像的那刻,他困惑的姿态与看到她对着手机说话时如出一辙。她将频道停在了一部古装片上,是某台正在重播的《汉武大帝》。

  他凝眉,瞳孔跟着剧情演绎,愈睁愈大,呼吸也愈不平稳。尤其汉武帝下令斩杀主父偃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时,他拳头紧了又放,放了又紧,显然,情绪渗入剧情里面。直到片尾曲响起,字幕打出,广告开始,他才疑惑不解地以视线无声询问蓝翾。

  蓝翾耸了耸肩:“这集播完了。你很喜欢看电视吗?”

  “他是谁?”戎晅问,“那里面的男人是谁?”

  “哪一个?剧中人物还是演员?”蓝翾从冰箱里取可乐,递一罐给他。

  戎晅迟疑地接过,嘴里仍然问:“那个王,他是谁?”

  “汉武帝。”面对求知欲旺盛的小朋友,她不自觉地采取最直白的语言,“所谓秦皇汉武,他在中国的帝王史上可是一个相当重量级的人物。他崇尚力量,可说是穷兵黩武,但单单就他反对靠女人来稳定天下的气魄,在历史上分数就不会太低。”

  “朕明白了,此地是晷界,他是晷界的皇帝。朕竟然来了晷界,天地之间竟真的有晷界的存在,先生没打诓语。”他突然说,面色凝重。

  蓝翾一口可乐没咽好,呛得咳嗽起来,急急撂下铝罐,抽出两片餐巾掩嘴,好不容易稳了气息,才说:“你说什么话?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什么鬼界阳界?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人家汉武帝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帝,在历史中有他的存在。不像你,自称‘朕’,也不知来自哪个星球。”

  他豁地攫住她双腕,黑眸直直逼住她的,里面有被灼痛的火焰在跳跃,一字一句道:“朕是王,朕来自寰界的煊国,煊国之王,你明白么?”

  这一刻她百分百确信:他不是小男生,不是小朋友,攫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眼睛更蕴藏了摧毁一切的气势。只是,为何,眼底深处隐有不易察觉的孤凉?

  “你……为何如此看着朕?”他放了手,喃喃问,手指轻柔地抚上了她的额头,抹开横在她额上的一绺青丝。

  蓝翾一怔,避开了他又一次的拂拭:“喝不喝可乐?你之前喝过吗?很好喝,试试看。”

  戎晅拿过她原先放在茶几上的,呡一小口后,脸现欣喜:“味道甚佳。”

  不得了,如果他这副样子被可乐商得见,保准是一部叫好声四起的广告片。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当真无家可归的话,照他这架时下少女追捧正盛的小鲜肉的好胚子,闲暇功夫不妨带他到一些影视公司的选秀活动踩踩地盘,说不定会是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呢。

  “喂,小朋友,我有拿你的份,干嘛喝别人的?”浮想联翩回来才发现自己喝到一半的可乐在别人嘴下猖狂。

  “朕向来如此。”他说。

  “皇帝要吃别人的剩料吗?”蓝翾雾煞煞地忖。倏然想到自古皇帝为防有人投毒谋害,均设有专业的试药、试膳人员。这家伙看来很敬业,这样的细节都照顾到了。

  戎晅喝光了半听可乐意犹未尽,拿起原本属于他的那一罐,左右摇摆个够,上下端详个仔细,终于在顶端拉环上寻出端倪,面色一喜。

  “啊,小心……哦呃。”蓝翾只是观望这厮还能玩什么玄虚,惊呼未及。那孩子在她来得及阻止之前一鼓作气拉开圆环,汽泡满满的碳酸饮料挣脱而出,喷他一个满面桃花开,眉间、眼睫、鼻尖,滴滴沫沫,窘态毕现。

  半天相处下来,蓝翾至少知他脸皮极薄,不好放声大笑,一边竭力咬唇忍住,一边好心抽了一叠纸巾递过去。看他擦得笨拙,索性好人到底,捻着纸巾翘起脚尖为他揩去额上、眉上、颊上的褐色液体。没想到他嘟着嘴咕浓出来一句:“你想笑就笑罢。”

  “哈哈……”蓝翾再也不好隐忍,滚倒在沙发上,笑一个花枝乱颤。

  可乐,可乐,这一刻,可乐得实至名归。

继续阅读:第七章 不能说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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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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