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叛国者之子
紫檀2020-01-09 00:572,913

  “呜——呜——”凄厉的号角响遍全城,城垛上的火把次第点燃,零乱的脚步声、尖叫声震耳欲聋。

  “千夫长!千夫长!敌军攻城!”

  卢少羽腾地站起,由于站起速度太快,导致他脑充血,人有些摇晃。他稳住身子,以闪电般的速度抓起长剑:“什么人率军?多少人?”

  传令兵摇摇头:“前哨还看不清,只是黑压压一大片,三五万之数,从津沽河以东到东北,全是契丹人!”

  “攻我东城,要不了那么多契丹狼来送死!”卢少羽冷然地说,同时极快地整理好铠甲,拿上头盔,背上大弩,昂首走出。

  十七岁的少年卢少羽,是叛国者卢文进的儿子,也是卢文进唯一的儿子。他长得很瘦弱,文质彬彬如同一个姑娘样,不爱说话,总是很羞怯的样子。

  “换身衣服,他就是一个地道的南方小娘子啦!”

  “卢家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男人啦。”

  以前,总是有邻居或大婶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是不是还没发育呀?”隔壁大妈很担心地问。

  卢少羽被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心事压弯了腰。

  城墙上,到处是东倒西歪就地而睡的士兵,他们已经数月没有完整地休息一天,再加上契丹人最近使用疲劳战术,几乎每个时辰都要车轮战佯攻,致使所有的士兵都显得疲倦至极,只要稍有时间就是睡觉。

  “起来!起来!懒猪!契丹人攻上城墙了!”卢少羽踢打着士兵,“快,都上城墙,你们这些懒猪!还睡,还睡!”

  有的士兵嘴角涎着口水,翻过身还想再睡会。契丹人攻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天天都在佯攻,犯不着大惊小怪的。

  有的士兵摇摇晃晃站起来,揉揉眼睛,眯起眼睛看着天空。原本墨黑的天空下,现下竟是一片光明,火光冲天。那士兵歪着头探出头看看城墙外,缩回头来大叫:

  “不是佯攻,不是佯攻!快起来啦!契丹人来啦!”

  “我才换防到一个时辰啊!”一个士兵站起来咕哝着又顺着墙根坐下,闭上眼睛。

  “我的娘亲啊,再给我半个时辰也行!”另一个士兵翻身趴到同伴身上,嘴里涎出哈啦子。

  “吹响集合号!全体上城墙!”卢少羽大吼道。

  不能怪这些士兵,他们疲倦至极。

  也不能怪卢少羽,他才十七岁,莫名其妙就被推到了东城守将这个位置上,何况他还有一个叛国贼的父亲。

  幽州四城八门都响起凄厉的号角声,与此同时,从津沽河方向传来节凑的鼓点声音。

  号角声和鼓点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声声催人,声声杀意。

  “他娘的,总有一天,我要杀尽那些契丹人,将中指插进他娘的菊花,再将那些擂鼓人剥皮抽筋!”一名士兵靠着墙根小解,眼望着远处原本漆黑而今却灯火通明的城墙外,那里,越来越多的契丹人正如墨云一样涌过来。

  “同意,我也正有此意!”在相距不远,另一名正蹲在地上大解的士兵吼道:“总是趁老子大号时吹号擂鼓,每次老子要大号就来攻城,害得老子便秘数月了!”

  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中一队弓箭手跑步上城垛。

  身背大弩的卢少羽站上城垛最边沿。

  城外,原本黑漆漆的津沽河此时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亮瞎了守城人的眼。一列整齐的方阵缓缓地笨重地移动,发出闷雷一样沉闷的脚步声,没有马鸣,没有呐喊,除了整齐的脚步声,而那脚步声,淹没了津沽河的流水声。

  卢少羽身背大弩,斜背着一个满满的箭袋,弩机和箭袋完全挡住了他的背影。

  “那是什么?!”站在最前面最高处的前哨指着黑暗中缓缓移动的两座巨大黑影问道。

  “天神啊,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怪物!”另一名士兵答道。

  第三名前哨声音里带着恐惧说:“我听说过这是皮马,据说是鲁门弟子发明的,刀枪不入,水火无用,所向披靡,如同移动的死神,走到哪里都无活口!”

  “皮马?!”另两名前哨异口同声地发问:“就是在马身上再包裹了一层皮的马?”

  “是啊,是一种叫夔牛的皮,是世上最坚硬的皮,是万里挑一的皮。”前哨望望置于将台上的军鼓,“据说就是那种皮!”

  众人心里一凛,却不再说什么。

  如果契丹人以夔牛皮包裹马匹和骑手,那守城士兵的羽箭还有何用?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契丹人攻上城墙外。

  卢少羽跳上城垛:“箭手就位!”他高喊道。

  一队队弓箭手跑步到城垛上,藏在掩体内,搭箭拉弓,找准最佳位置。

  “前哨升位!”卢少羽又发出第二道命令。

  辘轳摇动,数十名站在哨卡位置的前哨随着辘轳的声音渐渐高耸,离地百尺。

  “契丹军射程五百尺!”前哨报告。

  卢少羽身边的传令兵报告道:“射程五百尺!”

  卢少羽冷哼一声,走到原先前哨的位置,专注地观察城下敌情。

  卢少羽年仅十七岁。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便担当了守卫幽州东城的艰巨任务,不能说这不是一种传奇,或许,他是一个应命少年英雄。

  如果他的父亲不是卢文进的话。如果他的父亲不在岐沟关哗变且投降契丹人的话。他不仅哗变,还率军降契丹,更罪大恶极的是他还带领契丹大军攻下燕北八军和新州、蔚州等五州。幽州被困,多半原因因了卢文进叛国。

  十七岁的少年人卢少羽,背负着父亲叛国的罪名守卫幽州东城。而此时,几乎全幽州的人都知道:他父亲在城外率领契丹大军围困幽州。

  他知道,他的身边有许多将士都在拿另眼看着他,随时准备在他出错时就地正法。或者以叛国罪杀死他,或者他被契丹人杀死。

  他们父子注定要在这场闻名的幽州守卫战中灭亡。

  他唯一的路就是既不被同袍以叛国罪宰杀,也不被同袍出卖给契丹。当然还有条路,就是他亲自杀死父亲以谢国人,或者被父亲杀死以取信契丹。当命运之神在天空某处看着这对父子时,没有人能猜测出神意。

  对一个有叛国罪的父亲的儿子来说,卢少羽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朋友,也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除了作战时的命令以外,谁也没有听见过他说话。

  他除了守卫城墙没有别的事,唯一的去处就是每当战事间隙或傍晚时会悄悄地潜去陆府。他身边的士兵说他是看中了陆府那两个漂亮丫头中的一个。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经常深夜外出,甩掉跟踪的士兵潜行到陆府。

  或许陆府的人不知道他的夜访,除了西偏院那个经常半夜起床的甄小姐以外。卢少羽默默地站在西偏院的大榕树下阴影里,甄小姐站在黑暗中的窗户阴影里,两人都默默地相对站立,从不说话。

  因为甄小姐知道卢少羽不是来看她的。而卢少羽从不知道相距几米远的黑暗窗户里还有人在看着他。

  “这就是那个叛国者卢文进的儿子。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会投降契丹!”偶尔他从幽州大街上走过时,他的后面传来明明能清楚听见却故意以压低的音调说给他听的话。不用回头,那是以前最爱给他小锅贴吃的邻居二婶。

  “都说燕北八军是他父亲出卖的,新州五州也是他父亲带着契丹狼来打下的,咱们这幽州呀说不一定也早被他父亲给出卖了。要我说,就该把他挂在城墙上,让他父亲看着他变成蛆肉!”

  这应答的是隔壁的大表姨,她以前还奶过他,他叫她大表姨,却有母子情份。但现在,她却希望把他挂在城墙上暴尸。

  卢少羽脖子有些僵硬,他强迫自己保持身板笔直地往前走,绝不回头,也绝不说话辩解。

  所有的解释都是掩饰,而所有的掩饰都是不真实。

  现在,卢少羽要对阵他的亲生父亲,十七岁的幽州守城少年要对阵他城外率领契丹大军来攻打幽州的叛国者父亲。

  卢少羽身穿大红铠甲,身背大弩,孤独地站立在城垛上,如一只骄傲的鹰。

继续阅读:第九十二章 以母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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