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吉特手持狼刀,警觉地朝四处张望,朝马鞍岭方向而去。
身材高大的鞑吉特身手却十分了得。他腾空跃起,从一棵树飞往另一棵树,不过一炷香时候,他已经顺利下山,再顺着藤蔓哧溜一声就凌空飞过小溪。
鞑吉特手抓着一棵小树枝,借着树枝的弹力跃到另一棵树上,故伎重演,凌空踏上一棵枯松树,枯松倒卧在半山之间,鞑吉特如履平地,轻快地顺着枯松爬山。
“唉呀!”枯松下有异样的声音响起。
鞑吉特脚底一滑,如同弹簧一样轻巧落下地,站在那声音响起的地方。
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正傻了似地望着从天而降的鞑吉特。
“你中原人?还是契丹人?”鞑吉特拿着狼刀的手指着那个脏得如同乞丐一样的人。
那人如同哑巴似地摇摇头,表示完全听不懂鞑吉特的话。
“装啥装,有用吗你?”鞑吉特不耐烦地走上前,一刀削开那人的头巾。
是一个契丹人。
鞑吉特愣了愣:“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那人摇摇头。
鞑吉特不耐烦地踢他一脚:“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还是摇摇头,表示他完全听不懂汉话。
鞑吉特生气了,也懒得再说什么,手一挥,那人的脑袋掉在地上。
鞑吉特将那还瞪着大眼睛的人头踢进枯叶堆里,咕哝道:“契丹人就没一个好人。滚!别让公主看见了你这脏不拉几的鬼头。”
鞑吉特不知道,他身后还有一个契丹人,正弯弓搭弦对准他。
鞑吉特一纵身跃上旁边的树,如同猴子一样扬长而去。
那个弯弓搭弦对准他的契丹人失去了目标,愣了愣,转身往回跑。
高大举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用竹棍当夹板夹起小狼拉下的屎放到山的另一面。
“唉呀,这小崽子拉得可够臭了呀。”高大举放开鼻子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看地上那堆屎,洋洋得意地笑:“这味儿够浓的,晋王爷那些狗子肯定会嗅了吧?”
高大举又走回到刚才大家落脚的地方,捡了些吃下的果皮、削了皮的榆树枝,全部抱着往刚才那路走去,走几步又放下一截榆树枝,或者放一些果皮。
等把这一切处理好,高大举再原路退出,顺着刚才子薇们下山的路下山,拿了一枝树枝轻轻扫乱自己的脚印。
卢少羽在涧边看着一丛红艳艳的矮树发呆,这些枝叶繁茂的小树树形不高,树枝上有尖刺,却结着密密麻麻的桔红色或深红色小果,那些红果透亮玲珑如珠,在这深秋的老房山着实迷人。
这是火棘果,但自幼生长在幽州城的卢少羽并不知道。
卢少羽清楚地记得上午卫礼采摘有这类小果,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大家吃就因子薇突然毒发,他记得那散落在地红艳一片的小果。
“应当是可以吃的,或者有药用的?”卢少羽想了想。果断地伸手去采摘。
哪知,他刚一伸手就便火棘尖锐的刺刺中。
“唉呀!”他轻轻地哼一声,看看有轻微出血点的手指,冷哼一声,掏出匕首唰唰地去削,连树枝带小果一同削下。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卫礼像是在对谁生气地低吼道,恨恨地说:“你明知自己中毒了还把解药都给了那丫头和小崽子,你是成心不想活的了。你不活大家都不活就是。”
子薇微笑:“谢谢你。”
卫礼奇怪地望着她:“你谢我干嘛?”
“谢谢你没有把这事说出来。不然白芷又会伤心哭泣。”
“你自己都快死了还管得着她哭不哭是否伤心?”
“她跟了我,我总要为她寻一条出路。”
“现在大家都跟着你在这老房山等死,你觉得这是出路吗?”卫礼话中透着讥讽,“再说了,那两颗解药是一个人吃了才管用的,你这给了他俩吃也只是延缓些时间,其实是谁也救不了的。”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不管她。”子薇叹口气,“至少他们现在没有发作,我会心安些。”
下完山,横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小溪。翠儿先跳过小溪,回头来牵白芷的手。白芷小心地踩在河中的石头上,被翠儿拉着过河。
凤儿对小狼说,“你要死死地扣着姐姐的脖子啊,姐姐要跳过河了哦。”
小狼回头望望落在后面的子薇,伸出小手指说:“姐姐!”
凤儿也回头望望子薇,对小狼说:“扣好了啊,姐姐要跳了啊。”
凤儿吸一口气,抱着小狼跳过小溪。
卫礼看几个小娘子还候在溪边有点着急,“你们不要等好不好?你们走快一点上山,这还要爬山呢。”
翠儿招呼大家:“走吧我们。有卫礼在子薇公主会没事的。”
白芷有些傻呆呆地说,“可是小姐说过他是骗子的,他会不会骗我家小姐啊?”
翠儿愣了愣,不假思索地说:“不会吧?”
“快走白芷,你不要让你家小姐操心就好。”凤儿回想起卫礼看子薇的眼神。
那是一个男人看女神的眼神,他不会对她不利的。凤儿在心里对自己说。
在溪边,卫礼弯腰背对子薇:“这深秋了水冷你身体不好会受不了,来,我背你。”
子薇略有些尴尬:“我自己能过去。”
“是啊,你自己能过去。”卫礼有些脸挂不住,“是不是要我喊卢少将军来背你,你就可以了?”
子薇抬起头看着卫礼,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嗯?”
卫礼负气地再次背对着她弯腰。
子薇迟疑了下,喘口气,知道自己现在是无法逞能的了,还是乖乖地趴在卫礼身上。
卫礼背着子薇慢慢地站起身,紧紧的后搂着她的身子,探索着下河。
由于身负重量他不能如同平常一样一跳过河,他下到河里,深秋冰冷的河水浸泡进他的靴子,刺骨的河水使他猛打一个激灵。
冰冷的河水绕过卫礼的腿肚而去。河水带着落叶,落叶随着河水蜿蜒。
有一种爱如一阵无形的风,无法吹拂对方的毫毛只能倾复自己的城池。
有一种爱象一阵无声的雨,无法淋湿对方的地界只能滋润自己的心灵。
“不要告诉白芷。”子薇闭着眼睛喃喃地说。
卫礼感觉到子薇的头垂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轻轻地嗯了声,背着子薇开始爬山。
她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许,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救得了她的命了,但他要背着她走下去,不管前面是什么坎坷。
卫礼的眼睛有些迷糊。
他不知子薇中的是什么毒,或许两种,或许三种。这些毒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致人死命,而子薇无意中就成了中毒者,或者她本身就是毒杀的终极目标。
他更确切地知道这世上不会有解她毒之人。这些来自西域的毒药配方不同、比例不同、解药也不同。只有彻底找到配毒者才可能彻底解她体内之毒。
现在,她的时间有限,他只想由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比如把小狼归还给他不知名的父母。
他亲手把救她性命的解药给了两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白芷和小狼。
卫礼抬起头看着走在前面的白芷和凤儿怀中的小狼,眼睛有些充血。
鞑吉特找到挨近马鞍岭一个山顶。
山顶是落叶松和白桦、栎树等混交林,由于深秋日浓,落叶纷纷而下,在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红叶。
这是一个离堆山。
山的南面是缓坡,一层一层的树木垂直分布,从下到上是蕨类、栎树、桦树阔叶林以及松树等混交林,山势复杂,不管是从上到下还是从上到下都不容易一眼看透。
山的北面和西面环绕着河水,是津沽河和桑乾河的发源河。河水走势复杂,绕山九曲,山势陡峭,岩石凹凸。光秃秃的陡峭壁上分布着花岗岩和片麻岩、千枚岩和石灰岩不同硬度的岩石。
没有人能从山之北和山之西上山。所以他们只需要守住东面和南面即可,如遇围攻的话。
鞑吉特在山腰布置陷阱,朝背着子薇上山的卫礼扭扭头,示意他继续往上。
高大举也赶来了,问鞑吉特:“看见我家小子了吗?”
鞑吉特呶呶嘴,远远的,只见卢少羽骑坐在一株桦树上,盯着远处的群山。
“不用看了,那些恶狗带了你家晋王爷正往这赶呢。”鞑吉特对卢少羽说道。
高大举不乐意了:“他不是我家晋王爷了好不好?”
“那你不还是剑之队的百夫长吗?”鞑吉特就奇了怪了。
“我那小子是神射手,我是百夫长又杂啦?”高大举冷哼道,“总比你强,什么也不是。”
卫礼终于背着子薇爬上山顶,将她放下。
凤儿接了子薇,见她咬紧牙关,脸色青紫,甚至还在痉挛,遂压低声音轻呼:“小姐,你怎么啦?又发病了吗?”
卫礼翻过身抓着子薇的手直搓:“你醒醒,你醒醒,你别吓人呀,你还要回潞州的,你不能有事呀!”
白芷尖叫一声扑过来:“小姐,你说话呀,你别死呀。”
“姐姐!”小狼也哭叫起来。
卫礼抓着白芷的手甩开:“你要再敢说一个死字,我就让你先死。”
白芷不管不顾地扑过去:“小姐!”
翠儿低吼:“你们别只顾哭呀,再给她喝榆树汁,榆树汁呢?”
卫礼问:“还有别的药材吗?只要是解毒的都行。”
白芷听到卫礼的话问道:“小姐中毒了吗?她不是肚子痛吗?”
卢少羽听见山顶的忙乱,哧溜滑下桦树,抱起放在树下的榆树枝和火棘树跑上山:“这里有,多多的,我又去找啊,你们快喂她。”
卫礼抓着白芷咬牙切齿地说:“她是中了毒,你这个笨女,她把解药都给了你和那个狼崽子。你还不滚开去。”
凤儿一看卫礼那变形的嘴脸,忙拉开白芷道:“白芷你抱着小狼去旁边。我来做榆树汁,前半晌小姐不是喝过榆树汁有所缓和吗?也许这次多喝点就好了。”
白芷抱了小狼慢慢走到一边,呆呆地坐在一声石头上,口里喃喃地说:难道我也中了毒?是谁给我们下的毒?
小狼伸出小手去轻触白芷的脸。
一滴清泪顺着白芷的俏肥悄然而下。
白芷看着怀中的小狼,那一刻她突然长大变聪明了:“原来我们都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