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咱们大婚的时候他还送信来祝贺来着的。”
安阳乐的表情蓦地一松,原本酝酿的狂风暴雨顿时泄作了春风,他微微一笑道:“那的确是很讨喜……”
清妍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扶了扶额,“哎,我现在居然都嫁了人了,想想都不可思议,这么快就成为人妇了……”
安阳乐斜着眼睛看她一眼:“你还知道自己是人妇了就好。”
马上就睡要着的洛大小姐:“……”
午时一过李明心就自觉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清妍和安阳乐依旧修整好坐上了马车。
李明心看了一眼前后两辆马车,很自觉地走向第一辆。
卜叔在车前拦住她:“请夫人移步那辆马车。”
李明心顺着卜叔的目光看向后面的马车,微微皱起了眉。艳丽的水眸瞪向卜叔不满地问他:“你觉得我是会坐那种马车的人吗?”
卜叔丝毫不被她的艳色迷惑,只是平静地回答:“王妃吩咐过,如果李后娘娘不愿意坐那辆马车,也可以把马车前面的马拆下来,骑马一路走到盛都也是一样的。”
李明心狠狠地瞪了卜叔一眼,抬眸瞪向前面的那辆马车,“喂!洛清妍,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骑马走,我这张脸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张,如果被皇帝发现了什么……”
清妍在马车里勾了勾唇角,出声回应:“李后也可以选择不坐马车,骑马也挺好的,盛都到邵安一路风景大好,你四处走走看看,免得一辈子心胸都这样狭隘,没得惹人不喜。哦,李后娘娘还担心皇上发现你被我们抓住啊,那不是正好?也免得我们通知他了,你说如果皇上知道我们抓住了他最心爱的前妻,该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前妻两个字成功刺激到了马车外的李明心,她的目光阴了一阴,却听到马车里面的清妍又继续道:“抓住你之前是我们听你的,但是抓住你之后,你就是那案板上的鱼儿,难道还想金床暖枕的过你皇后的日子不成?识相的话就自己去劝老皇帝罢手,否则不只是她,连你的命都未必能留得住!”
李明心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对清妍说:“小丫头,是我小瞧你了。”
清妍靠在安阳乐怀里把手里的游记翻了一页,笑眯眯地谦虚:“承让了,对了,我可是记得,李后娘娘可是南疆公主来着,您可千万别想着用蛊虫来威胁我哦,我可是连万蛊之首的子母钟情蛊都尝试过的。”
李明心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那个小丫头知道的那么清楚,微微有些愣怔。想起当年清妍身上的蛊毒还有她一份功劳,不由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歉然:“你……那个,蛊毒解开了吗?”
清妍冷哼了一声,果然吧,皇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找到南疆最珍贵的子母蛊来给她下蛊,原来是有南疆公主帮忙。“劳李后挂念,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蛊毒早解开了。”
李明心心想果然不能给那个死丫头好脸色,蹬鼻子上脸。也冷哼了一声,还是乖乖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安阳乐看着形状刁蛮的清妍勾唇一笑,道:“听说赵雅才早产生了个女儿,李后对那个孩子十分喜爱。”
清妍眼睛亮了亮:“原来世界上也有她不讨厌的雌性啊。”
洛大小姐关注的重点果然与众不同,安阳乐咳了咳,不说话了。
车夫在外面赶起了马儿,马车不急不缓地走了起来。
清妍对周延卓的话题明显不大感兴趣,放下手里的书问他:“南疆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安阳乐看了她一眼,转身从一边书柜的匣子里拿了封密信给她。
清妍打开看了看,里面透露的信息不可谓不多,南疆战事才起,西晁就也在西境挑起了战端,朝中无人,皇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派了不怎么谙通兵法的周延年前往西境领兵。周延宁对此事是何态度,密信上并没有写,但是清妍几乎可以想象出周延年当时的表情。
她们出京已有大半个月,冯屮雲和日允也在前几日到了云州,正赶上了云大将军被敌人重伤不治,军中动乱。冯屮雲虽然诗书文采但竟然也是个铁血汉子,以雷霆之势镇压了军中动乱,重整军中形势,任用了几个从前因为云家积威打压而在军中不得重用的将领,一举挽回了颓势。
昨日飞鸽传信到了盛都,冯屮雲在南疆首战告捷,皇上下旨安抚云家的同时也褒奖了‘安阳王爷’的战功,多有称赞。
清妍看完了信又冷哼了一声,斜睨安阳乐道:“整日游玩也能有功劳落在你身上,安阳王爷您可真是好本事。”
安阳乐纠正:“那是本王知人善用。”
清妍想想也点点头:“也对,刘邦运筹帷幄不及张良,抚慰百姓供应粮草不及萧何,领兵打仗不及韩信,却能知人善用……“清妍说着拍了拍安阳乐的肩膀:”嗯,得天下英才而任用之,你要是做皇帝肯定能流芳万古。”
清妍说完又想到,安阳乐本来就是个帝王。
她很早以前就曾经想过,如果安阳乐是帝王,那他一定会是古往君来最伟大的帝王。可是为了她,安阳乐却连正脸面对北盛臣民都不曾。
她到底是连累了他。
安阳乐微笑着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有爱妻在旁,皇帝也不换。”
清妍被他的吻熨帖得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嘴角也随之翘起。
因为是坐马车,所以这次行了二十天才回到邵安,彼时南疆大战二败,一场大战就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收了尾。
东辰并无一城一地之失,冯屮雲带着东辰兵马势如破竹,一路攻破了南疆十五城。
天下人都在称颂安阳王领兵有道,但是领兵有道的安阳王爷此时却正在王府里风花雪月。
回京之后安阳乐派人暗中送了李明心进宫,清妍不知道李后和皇上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李后之后又去了哪里,她知道的只是,在李后消失的第二天,皇上颁布了退位诏书,林后猝死在寝殿。
皇上退位,太子登基,周延卓来京参见新帝时请旨要走了林后的骨灰,也算全了林后的养育之恩,除此之外,并没有提及李后失踪之事。
冯屮雲战胜之后回京,又悄然离开了邵安城,日允完成了任务,很快也赶回了云阁。
周延年败了西晁,灰头土脸地回京之后被周延轻贬到了永州为郡王。
这样一场来势汹汹的夺嫡之战,就以这样了无硝烟的方式到达了终点。
西晁国君眼见南疆战败见好就收派出了西晁官员递来和书,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西晁归还了攻占东辰的西境两城,东西之战也就此终结。
南疆兵败,南疆皇得知战况之后气急攻心而亡,死前下令传位于常平王谢伯涵,南疆众皇子不服,谢伯涵即位之后即又陷入了与南疆皇嗣的明争暗斗之中,在无暇北顾。
清妍没有想到一切都结束得这样顺利,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安阳乐在北盛皇室中选出了根正苗顺的世子承袭皇位,不再干预北盛国事。清妍将碧崖山下的十万军队讲给了冯屮雲主理,也不再干预。
余淮回了蜀州,听从父母安排娶妻生子,与清妍极少见面。
欧阳老将军夫妻二人恋上了天云山上的悠闲生活,决定此后定居在那里,青山绿水共为邻,日子过的很是自在。
欧阳季次年参加了科举,但是没有考上。他因为这件事生了半年的闷气,半年后又拿起了书本,决定来年再考。
皇上退位之后回了盛都,清妍曾经猜想,李后和皇上再那场密谈之后是不是相邀一同回到盛都故宫,从此君亲妾笑,再不理会朝世事,安阳乐听了她的话只是淡笑不语。
周延轻即位之后又废立了一大批官员,冯书望得到晋升,补上了右相之职,也算是全了他年少时的念想。
清妍在离京之前去见了他一面,周延轻彼时在御花园的清寒亭里赏莲。
清寒清寒,真是应了此情此景,周延轻孤身一人冷然直立在那里,犹如千古里最孤独的帝王般在那里,清妍站在他身后就那样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之后的周延轻,也是这样孤身一人,这样冷冷的站在那里,无人作陪,无人说话。
一眼万年。
清妍的鼻尖有些发酸,她压抑下心头的不适,抬步走到了周延轻身侧。
周延轻侧眸看了她一眼:“镇国公夫妇是你送出京城的?”
清妍看向他,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件事,微愣间点了点头。
周延轻说:“你大可不必这样的,你爱护的人,我会尽力帮你守护。”
清妍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延轻自顾自地开口:“我想,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清妍,你可不可能可怜我,留在京城,哪怕离我近一点也好。”周延轻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清妍,我想亲眼看着你幸福。”
清妍咬着朱唇,坚定地摇了摇头。
周延轻似嘲似讽地一笑,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忽然侧过身子扳过清妍的肩膀,一把抱住了她。
清妍难得的模样推开他。
周延轻说:“就这一回了,此生,我恐怕再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抱你了。”
“周延轻,人的这一生啊,总有些东西想得得不着,想放弃又放弃不了,我们没有可能了,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古往今来最好的皇帝?”
夏衣单薄,若有似无的湿润透过肩膀传入心中,清妍知道那是周延轻的眼泪,她没有问他,因为她也在流泪。
周延轻在她肩膀上重重点了点头,猛地松开抱着她的双臂,转过身背对她:“你走吧。”
清妍擦干眼泪点点头,迈开步子出了清寒亭。
出亭子之前清妍对周延轻说:“给这个亭子,改个名字吧,就叫它……叫它和春亭吧。”
周延轻说,好。
清妍不再停留,再无犹豫地抬步离开。
出宫的时候很久不见在十公主蓝玉把她挡在了宫门口,清妍看着她,一言不发。
蓝玉褪去了刁钻任性的样子看起来比以前顺眼了很多,“洛清妍,皇兄给我和彦亲王府的世子何容赐了婚,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抢走你的安阳世子了。”
清妍唇角含笑,想的是,我从来就没担心过。
蓝玉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道:“洛清妍,你一定要让安阳世子幸福!”
清妍回答她:“安阳乐已经很幸福了。”
蓝玉被她清淡的语气气红了眼,哭着转身跑开。
清妍无奈地看她跑远,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宫门口还是那辆熟悉的马车,马车前,那道熟悉的身影还绝代芳华地等在那儿。微风轻轻吹过他清俊的面庞,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如同温风和煦。
他一袭白袍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如他们在京郊重逢的那年。
清妍脚步不停,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在心里默默地念:安阳,从此以后,我们就真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