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老眼瞬间便像是烛火般噼啪冒着火星子,苏千澈此时眼底的晦涩之意已经逐渐转为笑意。
不是的捋着胡须频频点头,再看身前的儿子,笑着说道:“看来你小子在太学也没白待,这种花花肠子倒是也学会了不少。”
“那是,爹,我可是堂堂溧阳王世子,可是不能丢了你的脸。”
此时已经被哄得团团转的苏千澈不停的颌首,而后又看向苏未央,低语道:“你说这事儿有几分把握?”
“爹,这你怎么来问我?你该去问问大姐,她才是关键。”
“啊,对对,我现在就去问她,现在就去……”
看着苏千澈心急火燎离去的背影,苏未央抬头看着皑皑白雪落下,浑然冰冷的嗓音在这天地之间漫声回响:“苏婉柔,你不是喜欢赫连昌吗?我就帮你一把!”
转身而去的背影,却让一人迟疑的顿了一下,而后也折返回了自己的帐子里面。
一眼看到身前的中年男子,镇北公宋茂昌轻轻扯了几下衣衫,又将手放在火盆上面微醺了些热气,这才开口道:“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男子似是有些迟疑,而后单膝跪倒在地:“爷,属下无能,原本是冲着保护小世子去的,但是半途就遇到了一群想要对他不利之人,咱们与他们就打了起来,而后小世子就跟着那三殿下跳脱了咱们的视线。”
倏尔听到这句话,中年男子双眸倒立,火势噼啪作响,似是已经将掌心熏得通红而不自知,他转眼皱眉低沉的寒冷嗓音说道:“今天就遇上了?”
“是,似乎都是练家子,早就做好了准备。”
“活口呢?知道是谁要对央儿不利?”
“……没有活口,眼见着打不过咱们,都咬舌自尽了,像是死士。”
乍听了这句话,宋茂昌更是怒从心起,他转眼说道:“明日你们继续跟着,千万不能让央儿有个万一。”
“爷,世子再怎么说也是溧阳王府的独苗苗,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溧阳王?”
“他?眼下他心里哪儿还有如熙了?若不是央儿是他的根,只怕他们母子早就在溧阳王府无扎根之地了;我宋茂昌的妹妹与侄儿,还用不着别人保护,你就跟着央儿就行了。”
“那若是对付三皇子的,咱们是否要……出手?”
赫连珏?宋茂昌思索了片刻,摆摆手说道:“不管是谁,只要是涉及到了央儿,都必须保他们平安。”
听了宋茂昌的话,中年男子转身离去,宋茂昌抬起头看着账外卷进来的雪花,不觉叹口气。
此时正一眼阴鸷的坐在床榻上,双眼直勾勾盯着摆放在眼前的那千两白银,但更让赫连昌抓耳挠腮的却是……他的人竟然连一个也没回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说已经被赫连珏发现了?还是说……另有其他人?
不知不觉又想起庸帝那双阴鸷的残眸,浑身哆嗦了一下,赫连昌咬紧牙根儿,这次他意外失手,那就无法将赫连珏从溧阳王世子身边弄走,到时候他与溧阳王的合作会不会产生波动,这都是未知之数……
兴致来哉的游荡着又回到了大帐,此时的赫连珏仍旧坐在床头等着自己,苏未央心头乱跳。
跟他睡在太学里面的一张床上都已经够提心吊胆的了,眼下却又要跟他挤这么一张破床,自己岂不是要露了馅儿?
想到这里,苏未央眼珠子一转,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央儿,去哪儿?”
“我……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进到我娘还未来得及好好问候一下,我现在就去……殿下不用等我,今夜我就在我娘那儿挤挤……”
“苏未央,咱们的交易是不是该改一下了?”
“改?改什么?难道说你想反悔?”苏未央急切的冲过去,一把揪住赫连珏的衣领。
褶褶生辉的眸子,总是充满了小算计的眼底,表面上却是一副浪荡无辜的废物,苏未央还真是个未知之谜。
慢慢的握住她的小手,那股让他总是会产生波动的感觉再次自掌心传来,赫连珏迷恋的轻轻摩挲了几下。
“你……刚刚说交易要改一下,你要改什么?”
“难道不是你要改吗?”
“我?我怎么会改?你真是说笑了。”
“不改?那你因何要对赫连昌出手?”
他果然是发现了,苏未央脸色骤然一变,却又瞬间恢复如初,哼笑着说道:“殿下真是会开玩笑……我那哪儿是……”
话未尽然,忽然阴风乍响,面对着门口的赫连珏当下一把将苏未央扯进怀中,二人翻身倒在床上,身子滚了一圈儿,苏未央只觉得门牙刺痛,眨了几下眼睛,一眼就看到身上之人的双眼……
猛然推开赫连珏,怎么回事?怎么又亲上了?他这是占便宜?
有些懊恼之间,却一眼就看到赫连珏朝着自己再次压过来。
一脚踹在某处,赫连珏咬牙切齿,却手中握着一样东西,捂着肚子叫道:“有书信。”
呆呆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这才看到赫连珏的掌心之物,尴尬的抽动了几下嘴角,这才知道刚刚是赫连珏救了自己一命。
脸上红了一大片,苏未央满眼抱歉的看着赫连珏,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将手放在何处,尴尬的说道:“殿,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她似乎每次都不是故意的。
赫连珏觉得自己的底线一再的被眼前这个小人儿刷新,若不是他定力够,是不是早就将苏未央的脑袋拧下来了?
掌心的纸条已经快要被捏碎,终于赫连珏深喘了几下,这才放过那可怜的纸条。
苏未央一把夺过来摊开了看了一眼,眼底阴沉不定的看向赫连珏,将纸条递了过去。
明日有难?是说谁?是他还是苏未央?什么样的难?到底又是谁在给他们通风报信?目的又是什么?
二人心中各自揣测着同样的问题,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额……”还是苏未央打破了僵局,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丝假笑:“殿下,我,我觉得这事儿不必太过当真,也不必不当真,您说……对吧?”
苏未央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敌暗我明,就算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明天会出事,但是究竟会出什么事他们始终都不知道。
天光光的阴暗之色,二人相互依傍,只能把彼此当作是最好的盟友。
忽然账外锣声响起,苏未央急切的下床冲到门口,掀开帘子就看向四周,急着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几乎同样是懒懒散散从四周帐子里面爬坡出来的众人眼下已是恨极了这敲锣之人,咋呼着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哼,各位大人,各位贵人,天色已晚,但皇上有旨,此番天降白雪,此乃祥瑞之兆,咱们要夜狩。”
……,……
僵立在原地的众人,似是暗中还有些磨牙霍霍之声,苏未央哑然的转身……
这庸帝是吃饱了撑的是不是?人都累了一天了,他竟然此时还想着要夜狩?而且还是在下雪之夜?
杞公公此时也已经冻得缩成了一团儿,心中也着实恼怒与庸帝的残暴之道,但奈何他这腮帮子才消下去,万万是没胆儿再敢在庸帝面前多嘴多舌。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低声说道:“公公,咱们现在实在是累得很,要不然您去跟皇上说说,咱们明晚再……”
“呵呵,大人,您这不是在拿杂家的小命儿开玩笑吗?要不您要是不想去,您自己个儿跟皇上说去?”
杞公公聪明的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个时候谁敢多说一个字,谁又不知道庸帝本来就是个混不吝的混账东西,只能默默咬紧牙关,万般不情愿的回屋收拾贴身的箭囊与衣衫。
苏未央睨目看向黑夜绵绵,杞公公却站在那里无奈的朝着她摇摇头。
看样子还真是用地心血来潮,可这夜狩笔白天更加危险,若是真的有人要对他们不利,这倒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忽然听到一路人马已经骑着马冲了过来,坐在马背上的女子娇嗔的看着赫连珏,而后趾高气扬的说道:“三殿下,咱们与皇上先走了,你在后面跟着吧!”
心下一惊,再看赛金的背影,只怕这次夜狩是他们瓦剌人的主意,为的就是对庸帝下手……
虽是恼火于他们这般冥顽不灵,但到了此时,赫连珏还是略微沉吟了一下,转身就朝着马厩走了过去。
“殿下,你等我一会儿,我那马可是白天都喂了虎了,你总要……”
“你慢慢来,我先行一步。”
扬蹄而去,独留苏未央呆愣的站在原地。
虽说赫连珏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但是自打成亲之后,她腆着脸皮整日粘在他身边,他也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走到哪儿都带着她,可今日这又是为何如此匆忙?
忽而想起那射在床头的纸条,苏未央心中一急,随便抓了匹马也跟着冲了出去。
身后不远处十几人眼见着,也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