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卫榕还没起床,就听院子里传来了卫嘉良的声音。
“二弟,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去燕山骑马吧。”
卫榕心中一喜,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卫嘉良第一次要求主动出去!
“好!大哥你先去等我一会!”
说着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卫嘉良听到房间里叮当直响,不由笑道:“不急,吃完早饭再去。”
卫榕高兴的应了一声,睡意全无。
燕山在盛京郊外,骑马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到,那边有很大的马场,京中的权贵子第时常在那边举行马会,所以除了夏冬两季,那边基本是不断人的。
卫榕从小被爹娘当成男儿养大,不求男子会的东西她样样精通,但都有涉猎,比如骑马这项,是她最拿手的。
她高兴的和卫嘉良并肩走出侯府,目光在触及门口所见之人时,迅速的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苏文锦心中怒骂卫榕无情,面上却更加温柔:“听说你和卫大哥要去西山跑马,所以……文锦有个不情之请。”
“讲。”卫榕别过脸,冷声道。
苏文锦羞赧的笑了笑,开口道:“我来到盛京还未出去过,也没见识过这里的山和我老家那里的比起来到底如何,都说巍峨高大,我就想亲眼看看……”
卫嘉良不善的打量苏文锦一眼:“我们是去跑马的,不是去欣赏风景的,你若是想去,找上几个家丁……”
“好,那你就在后面跟着我们吧,但是先说好,我们可不会等你的,你若是累了,就自己回来。”
卫榕打断卫嘉良的话,看着苏文锦说道。后者一喜,“好!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苏文锦快乐的跑远,卫嘉良忍不住拉了拉卫榕的胳膊:“你干嘛要带着她?我现在看见她就讨厌的很!”
卫榕安抚的拍拍卫嘉良的手,笑道:“放心,她跟不了我们多久的。”
卫嘉良一怔,继而了然,手指点着卫榕,不怀好意的笑道:“我懂了~”
本以为自己洞悉了卫榕要做什么的卫嘉良,但还是在看到卫榕的做派时,大惊失色。
“锦儿还跑过马吧?来,我带你体会体会。”
坐在马车的少年腰身微俯,朝着自己伸出手来,脸上的笑意变成一条甜丝丝的小溪,一直流淌到了苏文锦心里。
“好!”
她重重点头,把手搭在卫榕手心里,借力上了马。
卫榕怀中搂着苏文锦,回头对着卫嘉良大声道:“大哥,我们先走一步!”
说着不等卫嘉良回应,她狠狠一甩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朝前跑去!
苏文锦激动的面色通红,身前是清爽的微风,身后是少年炙热的胸膛,她几乎要飘飘然了。
看着怀中一脸陶醉的苏文锦,卫榕无声冷笑,驾着马加快速度,专挑不好走的石子路,渐渐的,苏文锦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红润转成了苍白,又变成了蜡黄,胸中一阵阵的上涌着什么,颠得她想吐。
“榕哥哥!榕哥哥!”
苏文锦忍不住回头大声叫着卫榕,她想下马啊!
卫榕附耳过来,声音被风吹成了几瓣:“你说什么?”
“我想下马啊!”
苏文锦快哭了,她紧紧的捂着嘴巴,就怕什么漾出来。卫榕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反而还加快了速度,更快的朝前跑去!
“呕!”
苏文锦再也忍不住,呕吐物全吐在了她自己身上!
“吁!”卫榕终于拉近缰绳,翻身从马上下来。
苏文锦苦丧着脸:“榕哥哥,我好难受啊!”
卫榕皱眉,嫌恶的扫了一眼苏文锦沾满秽物的衣服:“你怎么还吐了?”
“是……是……”苏文锦欲哭无泪,她要是说是卫榕骑马太快,那自己还不得被他更加嫌弃?
她咬了咬牙,道:“是我早饭没吃好。”
“真是的,侯府还没饿着你不成,你要吃什么不都是应有尽有?”卫榕不耐烦的一摆手,“你快下来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去,真的是,好不容易和大哥出来一趟,还被你耽误了。”
苏文锦笨拙下马,可怜兮兮的看着卫榕道:“那榕哥哥还是自己先去跑马吧,这里离武安侯府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她不就信,卫榕真的会让她这样一个人回去,她如果这样进了侯府大门,丢的可是侯府的脸面!
卫榕果然迟疑:“你可以吗?”
苏文锦继续可怜兮兮:“恩。”
“那好吧,”卫榕抬起手来重重拍了拍苏文锦的肩膀,“那你就自己回去吧。”
苏文锦:“!!!”说好的男子气概呢?!
“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被人看见。”卫榕翻身上马,看都不看苏文锦一眼,快马加鞭离开。
留下苏文锦一人傻站在原地。
卫嘉良骑马经过苏文锦的时候,她正在路边一脸愤愤的朝后走,看着她一身狼狈,卫嘉良心中了然,对卫榕产生了一丝敬佩。
这招可真是高明,姑娘家最爱美,好面子,卫榕就偏偏从这方面下手,所谓打蛇打七寸,妙计!怕是以后苏文锦都再没有勇气跟卫榕一起出来了。
一路和卫嘉良疾驰到燕山脚下,额头上都出了细细的汗珠。
“几年之后,怕是我就追不上二弟了。”
“大哥马术一流,这盛京之中鲜少有敌手,我离大哥,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卫榕俏皮说道,惹得卫嘉良大笑。
“你啊你,嘴巴就跟涂了蜜一样!”
卫榕也笑,看着卫嘉良开怀的样子,她心中忽然染上一抹哀伤:“大哥,如果我骗了你,你会怪我吗?”
卫嘉良一怔:“为何要这样问?你是我的弟弟,在这世上就算我怪任何人,我都不会对你厌恶分毫,有一丝恨意。”
“恩,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卫榕别过脸,鼻子有些酸涩,她重新看向卫嘉良,坚定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让武安侯府重振往日荣光!以后都没有人敢欺辱我们!”
卫嘉良却是摇了摇头:“可我更希望你能快乐一些,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这些话我早就想要和你说了,榕榕,我是你兄长,天塌了还有我顶着,你不需要那么累,你毕竟是个……孩子,年纪也小,这个时候你该去肆意挥霍,不要想太多。”
卫榕终于忍不住,眼睛开始泛红:“大哥,有你这番话我就足够了。”
卫嘉良也有些触动,拍了拍卫榕的肩膀,眉眼微动,似乎还有很多未说出口的话。
“驾!驾!”
就在这时,一阵纷杂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卫榕和卫嘉良赶紧躲开。
就见秦子昂带着几个人从面前疾驰而过,经过卫榕身边,他阴沉的看了她一眼,手中的马鞭朝着卫榕狠狠挥过来!
卫榕一惊,急忙侧身,堪堪躲过这一鞭子!
可身子也失去了控制,“咣当”一声从马上掉落。
“二弟!”
卫嘉良立刻翻身下马,跑到卫榕身边:“没事吧?”
卫榕吃痛皱眉,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幸好刚才情急之下她拉了马缰借力,要不然非得摔断腿不可。
“你怎么回事!明明看到这边有人,还甩什么鞭子!”
卫嘉良把卫榕搀扶起来,怒视秦子昂。
秦子昂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卫榕一眼,嗤笑一声:“我这不是没注意嘛,你说我也是,这么大一人在这里,我竟然还没瞧见?真是奇了怪了。”
“你!”
卫嘉良忍不住,抬脚上前就要狠狠教训他,却被卫榕一把拉住。
卫榕笑道:“秦公子的眼睛看来是个摆设了,既然不用,那还不如剜下来的好,拿去喂狗,狗还能饱餐一顿,总比在你身上浪费好吧。”
“卫榕!”
秦子昂大怒,“你别以为有恭靖王府给你撑腰,你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日后有你哭的!”
卫榕勾唇一笑:“那我就等着了。”
秦子昂重重的哼了一声,把气全撒在了马鞭上:“我们走!”
看着秦子昂带人走开,卫榕终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没受伤,可还是摔的不轻。
卫嘉良赶紧扶着卫榕坐到一边的石头上,心疼的给她揉着压到的小腿:“没事吧?对了,恭靖王府?你什么时候和恭靖王府有关系了?”
迎着卫嘉良诧异的目光,卫榕一阵心虚,面上不显:“恭靖王府的厉公子在国子监任先生一职,他如今是我的先生,交集自然就多了一些,那秦子昂说话一向夸大,大哥你不用管他。”
“哦,原来是这样。”
卫榕点头,不敢看卫嘉良的眼睛。
“大哥,今日的时候不要告诉家里人,我怕他们担……”
“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打断。
卫榕赶紧朝声音响起处看去,是秦子昂马队那边发出来的,刚才还疾驰而去的一群人,不知为何围站在山路边。
“拉出马缰!快快!”
“救人!别管马了!先把秦公子拉上来!快!”
“救命啊!救命!”
下一瞬秦子昂呼救声响起,嗓子都要喊劈了,“我要抓不住了!”
“啊!”
接着卫榕眼皮猛地一跳,看见有什么东西直直的坠落了山涧!
卫嘉良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弄得有些懵,等反应过来他立刻朝那边跑过来,过了一会才回来对着卫榕摇了摇头。
“马掌松了,马儿吃痛发狂,把秦子昂甩下了马背,他骑马靠近山路边……八成完了。”
卫榕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打着战栗。
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是在燕山半山腰,燕山一向以地势陡峭出名,这里每年骑马坠山的人不少,十个里面有九个丧命,剩下一个必定终身伤残,秦子昂十之八九……
为何会这么巧,就在查清楚秦子昂诋毁武安侯府之后……
是慕云做的?还是……
卫榕狠狠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卫榕和卫嘉良骑马慢慢往盛京赶的时候,就见秦子昂的父亲秦正雄带着一群人朝着燕山的方向疾奔而去,脸色沉郁如云。
“小小年纪,可惜了。”
卫嘉良惋惜的摇了摇头,对秦子昂的不满随着这次的意外也烟消云散了。
卫榕攥紧手中的缰绳,眸光微沉:“大哥,我先去国子监一趟。”
“可你的伤还没好呢?”卫嘉良急声道。
卫榕抽打马鞭,声音顺着风声传来:“没关系,国子监里有大夫!”
卫嘉良无奈摇头。
国子监中,焰正百无聊赖的站在南苑门口,不经意抬头,就见卫榕正朝着这边疾走而来,左边的腿看着好似有些不利落的样子。
“卫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焰急忙过去想要扶住卫榕,却被她推开。
“厉公子在哪?”
“公子在南苑啊。”焰不明所以道,“卫小公子不在国子监,我家公子都没有兴趣出去了。”
要是搁在平日,卫榕肯定会反驳这句话,可此时她心中有事,也顾不上了。
“我有事要找厉公子。”
焰赶紧把院门打开:“我家公子在睡觉呢,卫小公子稍等些,我这就去叫公子起来。”
说着焰就跑进屋,“吱啦”一声关上了房门。
站在院子里,卫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有话好好说,她不是来质问厉祯霖的,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想问问他知不知道秦子昂的事情,不能惹着厉祯霖生气。
就在卫榕自我提醒的时候,房门打开,焰从房间里探出了头:“卫小公子,我家公子要您进去呢。”
卫榕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厉祯霖正坐在床沿上,应该是刚睡醒,眉眼有些惺忪,头发也有些凌乱,一缕黑丝垂在他耳侧,让他看起来有些魅惑。他抬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中多了些朦胧的水雾,冲淡了他身上那特有的妖冶,看起来乖巧温顺极了。
卫榕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打扰了厉公子休息,还请厉公子不要怪罪。”
“没关系,”说话间,厉祯霖又打了个哈欠,“我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好几个时辰?那就是说他不知道秦子昂的事情?
卫榕咬了咬牙,朝着厉祯霖看过去:“不知厉公子听没听说秦公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