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未叫,天色未亮。
农舍的院门发出沉重的吱啦声,两个人影从门里飞快的闪了出来,麻利的登上了早已停留在门口的马车。
驾车之人轻轻的一甩马鞭,马车调转马头,驶出胡同,沿着大路奔驰起来,去的方向正是城门。
街中,祭奠还在继续,青烟袅袅,一夜未歇。
卫榕掀开窗帷,看着那两只白烛,一直马车渐行渐远,转了个弯之后再也看不见。
“二少爷,睡一会吧,离着幽州城还有些路程呢。”
清歌从包袱里拿出干粮,递到卫榕手上,“吃好了再睡吧。”
卫榕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她用和林姑娘事情作为条件和沈安做了交易,让她去大楚,然后她回来后跟林姑娘试一试缘分,成亦或者是不成,那都是天意,扭转不得。
虽然,这天意早就有了答案。
卫榕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听着车轮声滚滚。
也不知道厉祯霖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打了大梁首辅的后果,应该不会简单的一笔勾销吧。
卫榕攥紧袖中的手,神情紧绷。
马车奔波一上午,终于在临近午时的时候,到了幽州城五里之远的小树林。
车夫名叫沈二,是沈安的亲随,此番是特地派来保护卫榕的。
他警惕的环视周围,压低声音对着车厢里道:“卫大人,马上就要到幽州城,您先准备准备吧。”
卫榕应了一声,让清歌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些炭笔制粉,对着随身携带的黄铜镜,在脸上细细的花了几笔。
把眼尾往下勾上一些,眉头涂黑,脸蛋涂黄,嘴唇抹上些脂粉遮掩原来的颜色,鼻梁也画的矮一些。
虽然和厉祯霖的人皮面具有些差距,但只要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她们原来的容貌。
“好了,”检查过一番,见差不多之后,卫榕出声对着沈二道,“出发吧。”
沈二应了一声,挥动马鞭,马车朝着幽州城的方向驶去。
临来之前,沈安帮他们伪造了路盘文书还有户籍一些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如今他们的身份是在住在边境线的散户,如今来城里投奔亲戚。
有惊无险的穿过城门,卫榕三人朝着使团落榻的客栈赶去。
却被小二告知,使团一行在半个时辰前随着上京大臣进宫走了。
卫榕沉默,脸色有些难看。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能赶上了。
“二少爷,还要继续追吗?”沈二朝着卫榕问道。
清歌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苦兮兮的看着卫榕。
卫榕静默,开口道:“先找个地方休息吗,吃些东西,赶了一上午的路也累了,等到休息好了再去追赶吧,使团人多,不会走的很快的。”
沈二应了一声,找了一家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小店,三人终于可以休息片刻了。
清歌坐在位子上大快朵颐,吃的又急又快,卫榕给她倒了一杯茶,抬眼一看,这才发现沈二没有入座。
她叹了一口气,拿着筷子敲了敲对面的空位置,看了沈二一眼。
沈二连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身份有别,属下还是站着吧。”
“坐下,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卫榕声音有些冷,是无意的表露出来的冷漠,一上午的奔波还不算什么,担惊受怕才是最难受的,几乎令她心力交瘁,脑中的弦一根根崩断。
听到那淡漠的语气,沈二只以为是卫榕生了气,心中对这从盛京来的红人更加畏惧,不敢动弹。
最后还是清歌伸手,强行把人给拉下来入了座:“二少爷和其他的主子不一样,让你吃你就吃,客气什么啊!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她伸出手,咣咣咣拍了几下沈二的肩膀,一副熟络的样子。
卫榕看了一眼那满脸通红的沈二,看着清歌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只感觉又累了几分。
吃过饭,三人坐着休息了一会,继续乘着马车出发。
若是方向不错的话,天黑之前就能追上使团,追上厉祯霖。
身边的清歌早已承受不住,躺在卫榕的腿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卫榕没敢睡,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纷扰的车轮声,让她的心中多少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马上就要追上使团了,卫榕心中忽然有些期待。
像是一碗白水里忽然掉进了几滴糖水,有些甜丝丝的味道,不浓,但勾得人忍不住想要在更多。
“咣当!”
忽然,马车一个重重的颠簸,又重重的落下。
卫榕第一时间抱紧了怀里的清歌,可还是被颠了七荤八素,脑中嗡嗡的响。
“没事吧,二少爷?”外面响起沈二焦急的声音。
“没事,”卫榕强撑镇定,看了看那还处在朦胧之间的清歌,掀开车帷探出了头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二跳下马车,弯腰从地上不知道捡起什么,一脸无奈:“看来今日是无法再赶路了。”
卫榕心中一惊,看到沈二手中拿着的是一只拦路障,这东西若是卡在了车轮里,不搅断车辙是不会罢休的。
“怎么这路上会有这个?”
她扫视周围,看来是已经出了幽州城,四周绿木连绵,朦胧的白气似水似雾,肉眼可见的悬在半空,潮湿的厉害,闷热的很。
沈二握紧腰间的佩剑,压低声音对着卫榕道:“二少爷进去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卫榕咬了咬唇瓣,对着沈二嘱咐道:“你小心。”
沈安点了点头,看着卫榕进了车厢后,他再次跳上辕座,目光一寸寸的扫过周围,手中的佩剑越握越紧。
车厢里,清歌战战兢兢的朝着卫榕靠近:“怎么了啊,二少爷?”
卫榕搂紧清歌的肩膀,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压低声音安慰道:“没事。”
没事,一定会没事的,她还没有追上厉祯霖,还没有和使团会合,怎么能出事呢。
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卫榕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不安,不自觉的屏息,用全身的感官去探知外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