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乔府门前停下。
等到卫榕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就见白日见到的那个中年人已经站在了府门前。
她惊讶的朝着厉祯霖看去。
这是二人早就商量好的？
“乔将军，”厉祯霖已经上前，朝着乔国忠揖手，“深夜来访，打搅了。”
卫榕跟着行礼。
看着眼前这两个年纪轻轻，容貌出色的二人，乔国忠心中有些感慨。
“厉公子该早些告知我一声，我也可好好准备一些，不至于接待的厉公子如此匆忙。”
听到这句话，卫榕心中一震。
厉祯霖没有事先和他商量过？那他是如何得知今夜他们二人会来的？
厉祯霖神色如常的笑起来，“想必乔将军安排在客栈四周的探子早已禀告了你吧。”
乔国忠大笑起来，“厉公子这双眼睛，可真是厉害。”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语气听起来郑重了不少，“家里热茶已经准备好，请。”
厉祯霖点了点头，朝着府中走去，卫榕忙对着乔国忠点了点头，紧跟在其后。
乔府正厅里，烛光明亮。
正厅门口守着几个面色冷峻的护卫，除此之外，在卫榕进来的途中，这样的人见到了不下二十个。
可见这乔府的戒备是多么森严。
“那个阉货对我虎视眈眈，我虽不怕他，但也不想耗费心神和他过招，能省点事就省点事了。”乔国忠解释说道，“来来来，厉公子，卫大人，不要客气，喝茶喝茶。”
卫榕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看了看那正在专心致志，眼中似乎只有那一杯茶的某人，又看了看那朝着这边看过来的乔国忠。
沉默稍许，她开口，笑道，“今日在宫中有幸见到乔大人，当时竟是不知您是陛下的舅舅，有所怠慢，希望乔大人不要见怪。”
“哈哈哈，”乔国忠豪放的摆手，“这算什么事，当时那阉货那么缠着你，你也能忍得住，若是我，肯定早就跟他翻了脸，”他语气变得关切，“卫大人是不是跟那阉货有什么过节？若是方便的话，您可以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算起来卫榕只能算是他见过两次的陌生人，可他却说出了这般话来，不是他性格真的豪放，就是他有所目的。
卫榕笑了笑，没有搭话。
乔国忠看了看卫榕，神情看起来更加关切：“我是说真的，那阉货一向讨厌，你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若是被欺负了，你可以告诉我，我是陛下的舅舅，还是大楚的将军，无论以哪种身份，都可以帮你教训那王麟。”
这是以为她不知道大楚的实际情况吗？
卫榕低头笑，余光扫了旁边的厉祯霖一眼。
厉祯霖终于舍得放下了他手中的茶杯，语气一派和气，“乔大人，我和卫榕深夜前来，不是让你来这里套话的，王麟和卫榕并无恩怨，所谓的王麟刁难，不过是他的性子使然，你和他同朝为官那么多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若是想从我们这里拿到关于王麟的把柄，我想你或许是找错人了。”
乔国忠的表情已经从刚才的僵硬又恢复如常，他笑起来：“厉公子这番话说的，唉，”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和那王麟认识多年，看着他从一个小小太监成为如今的东厂主公，这种的阴险小人，我是从心里看不过他，不光我，朝廷上的一般人都和我是一种想法。可是陛下宅心宽厚，经过了先前袁仁的那件事之后，他不想要再生事端，这才忍耐王麟许久，唉，做个君王是真的不容易。”
“乔大人，”
卫榕摇了摇头，“我和楚帝已经交谈过，您不需要在对我有所戒备，楚帝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我，并且寻求我的帮助。”
这般试探过来试探过去，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时辰本就不早，还要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哈哈哈！”
听到卫榕爽快到有些无礼貌的话，乔国忠却是大笑起来，“不愧是我外甥看重的人，够诚实，够坦诚。”
卫榕有些无奈，“莫非您是以为，我会在您和陛下之间各得一份好处？乔大人，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配不上那么大的野心，何况我的长官还在这里，”她朝着厉祯霖看了看，“您觉得，我敢吗？”
“哈哈哈，”乔国忠看向卫榕的眼神中多了些赞许，“不愧是卫将军的亲人，这般骨气，和我印象中的卫将军一模一样。我外甥没有看错人，你也没有丢卫将军的脸。”
卫将军？是大伯？
卫榕心中一惊，面色却是如常，“乔大人，您过奖了。我祖父当年和您是相对两派，想不到您还对我祖父这么高的评价，您的心胸比我想象中的要豁达许多。”
“你祖父？”
乔国忠连连摇头，“不，我说的是卫守山，卫小将军卫守山，不是卫老将军，卫老将军虽然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但是我和他之间交手不多，我只看重和我交过手的人。“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从他们三人坐在这里开始，乔国忠说的最真心实意的一句话了。
可卫榕却并不是因为他诚恳认真的话语伙而心中激动，“那我大伯当年到底有……”
“乔大人，时辰不早，我们还是说起正事吧。”
厉祯霖打断卫榕的话，在乔国忠看不见的地方看了卫榕一眼，眼神平静，却带着警告。
卫榕垂下头，紧咬住下唇瓣。
“好，”乔国忠生性本就简单，没有多少花花肠子狡猾心思，就刚才对卫榕的试探，也是经过了人指点后的，“之所以请厉公子和卫大人前来，是为了陛下的事情，今日陛下已经找过了卫大人，相信卫大人也知道了陛下的难处。但我今日请二位过来，却是另一件事。”
他嗓音沉下来，那黑瘦憨厚的脸上出现一抹奇怪的神情。
“我希望，和大梁合作。”
***
从乔府出来，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卫榕眼皮沉的厉害，却不敢睡。
她坐在厉祯霖对面，见他双眼微阖，似乎一点都不受方才乔国忠之话的影响。
可是她自诩没有厉祯霖那么强大的心脏。
乔国忠不是乔齐来的亲舅舅吗？那他怎么还想要乔齐来下位？
乔齐来想要彻底的打败王麟，收回全部政权。
乔国忠想要乔齐来下位，直接零换新皇。
只要大楚姓乔，只要王麟落势，那根本就用不着另换新帝，政权更迭的过程，不会是国泰民安的。
昏暗中，厉祯霖半睁开了眼睛，就见对面的卫榕一脸倦色，可眼睛却亮的吓人。
像是一双在黑夜中闪烁着的明亮灯笼，指引人往前走。
“在想什么？”
厉祯霖忽然开口，吓的正聚精会神想事情的卫榕不轻。
她轻松一口气，朝着厉祯霖看去，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厉祯霖听完卫榕的话，低声一笑。
“你在朝堂也有不短的时间，为何还是这般天真，你啊你，果然若是没有我照顾的话，怕是你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银子。”
卫榕脸色微红，“什么啊！我在跟你说乔国忠的事情，你做什么要说我！”
“乔国忠的目的不是很简单吗。”厉祯霖动了动胳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半眯着眼睛，挡不住眼底精光。
“乔齐来下位，乔国忠上位，大楚换新皇，就是这般简单，”看着卫榕震惊的面容，厉祯霖又道，“不过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捡个便宜好事，这爷俩，是彻底的把我大梁人给当做廉价苦力，对付完王麟，还要参与其国内政。到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吃力不讨好，两面夹击。”
“可是乔国忠是乔齐来的亲舅舅啊！”卫榕难以置信道，亲生舅舅怎么可以怎么对待亲侄子？
他们二人不是合力抵抗了王麟许多年吗？为何要反目成仇？！
“袁仁，乔齐来，乔国忠，王麟，原本是四方平衡的局面，可是如今袁仁没了，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每个人都在蠢蠢欲动，乔齐来之所以写信邀请大梁出使，怕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厉祯霖看向卫榕，狐狸眼闪烁，“卫榕，我们这时候逃走，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