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疯一样扑到御昭冕的面前,死死的捏住那把匕首,御昭冕瞬间松开匕首,直接一把将暮成雪打横抱起,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阴了一天的天空这会儿终于亮了,夕阳慢慢的露出来,冬日的太阳总是难得,问天情瞧着御昭冕抱着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手一挥,才有一点为数不多的夕阳带来的热量消失,天空中降下一朵一朵的雪花。
雪花很大,落在地上都不会灭,地上很凉,那冰冷从此刻进了整个秦家的骨子里。
南疆护国公府秦家,历时六百年,至此是最后一代,今日之后,南疆上都,再也没有护国公府,再也没有秦家。
白雪落下,慢慢的覆盖了整个地面,问天情欲走,抬脚的瞬间,余光被地上的东西吸引。
地上是一把匕首,就掉在秦老太太的身边,秦老太太已经死了,在那雪花落下的一瞬间,整个护国公府秦家,都死了。
死于雪花,也死于这匕首之下。
是这匕首让暮成雪动了恻隐之心,也就是这匕首,让从不下雪的上都,今夜飘起了雪花。
御昭冕抱着人一直没有撒手,大步朝着上都的城门走去。
上都的建造和京城一样,分内城和外城,护国公府作为国之重城,住在内城中心。
他们已经走过了中心范围,周围不再像中心那样,因着问天情的出行而封道,周围有的贩夫走卒,有达官贵族,他们一个个好奇的看御昭冕和暮成雪,看这个满身风霜的男子,就这样当今抱着一个女子走在大街上。
男子的手上有伤,手腕上,很深,一路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一路从内城中心蔓延到这里。
女子的脸上很红,脸颊上,眉眼中,那红色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痛苦后悔和愧疚,她死死的抓住男子受伤的手腕。
“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女子几乎是在哀求。
男子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甚至因此脚步大了一些,走的快了一些,有好奇的人想看两眼,可才伸出头去,就感觉脖子上有些发凉,接着他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有第一个,那就再也没有人敢看了,周围顿时乱了,尖叫的,逃跑的,菜叶扔的到处都是,到处都是被撞翻在地上的人。
可那男子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抱着人往前走,怀里的女子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流进男子的衣服里,衣服上是红色的,是男子的血,混合着女子的泪。
就这样,不论女子说什么男子都不回应,一直到将女子抱着走出了外城,站在了上都的城门口,他终于将人放下来。
落地的时候,暮成雪感觉自己过了千年,可她没有时间感慨,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御昭冕,想也不想就咬破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嘴。
温热的液体,带着血腥味,落进御昭冕的嘴里,也落进御昭冕的心里,他那冷了三个多月的心,因着这一滴接着一滴的血,终于又重新变热了。
他的目光流连在暮成雪的脸上,眼前的暮成雪是他熟悉的那一个,却又如何的陌生,可他却从未没有怀疑过惧怕过退缩过,因为他知道,不管如何陌生,她就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那一个。
“你还记得我吗?”他又问道,嗓子沙哑到说不出话来,他太累了,失血太多了,这一路流出来的血,滴出了一条离开南疆上都的路。
他不后悔,他不心疼,因为他一路抱着自己想抱的人。
暮成雪抱着他,身子慢慢的软倒,靠在城墙边坐下,“傻瓜!”
她已经泣不成声。
她摸着他的下巴,胡子很长,长到扎手,皮肤很差,被这一路的寒风吹出了很多道口子。
暮成雪忍不住一声又一声的哭,她上次哭是在什么时候,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告诉过自己要少哭不能哭的,可如今的她,却控制不住自己。
“傻瓜!”她一拳锤在御昭冕的胸口,御昭冕低低的笑了,他说:“我是傻,可我说过,江山和你的,我从来都只选你。”
天色渐渐的黑了,上都的城门也关了,暮成雪慢慢的将在她怀里熟睡的御昭冕拉开靠在城墙上,起身往门口走。
门口是有守卫的,守卫远远的站着没有靠过来,他们听说了这件耸人听闻的事,可对方明明全身是血也什么都没有做,他们能怎个办呢?
“小哥,替我去叫一辆马车。”暮成雪解下头顶的一枚簪子递过去。
今日为了迎接问天情,她特意好好的打扮了一番,身上虽然没有带银子,可换钱的东西还是有的。
那个守卫犹豫了一下,点头去了,不一会儿驾着一辆马车过来,他还递过来一袋伤药。
“拿着,给他包扎一下。”
暮成雪赶紧的谢过,施礼以后,在侍卫的帮助下将御昭冕弄上马车,马车慢慢的往外走,她没有想回去,她想和御昭冕单独的静一静。
来到官道,边上有小河,暮成雪将车帘打开,发现里面有吃食,有衣物,还有一些常用的东西。
这些一部分是车马行在买马车的时候默认配的,有一部分则是那位守卫另外准备的。
暮成雪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那人的好,点上烛台,就着幽暗的灯光看御昭冕。
灯光下的御昭冕显得很安静,大概是已经找到了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他的眉毛舒展,嘴角上翘,瞧着已经没有初见那般的冷硬。
暮成雪眼眶又红了,下马车打了一盆水,先替御昭冕擦了身子和脸,随后处理已经不流血的伤口,换下这已经脏的不成型的衣服。
白色的冬袍已经完全变成了灰色,上面繁复而奢华的图案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就如同御昭冕,如今的他,哪里有一丝昔日战神的模样?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他真的为了她,将一切抛弃了,可她呢?
她能给他自己的一切吗?
她不能。
她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