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问天情坐在椅子上,他双目失明,却也扭头对着床上的两个人。
“师父,小师妹已经死了。”
“滚!”
问天情没有动弹,只是笑了笑,这样的对话已经连续发生了十天了,他要滚早就已经滚了。
“我就不说什么人生不能复生的话了,师父,若不是你一直用内力护着小师妹,这会儿小师妹的尸体,已经和外面那些凡人百姓一样,腐烂发臭了吧?”
暮迟猛然扭头,怒目瞪着问天情,“你给我滚,信不信我现在动手弄死你!”
问天情笑,依旧一点都不怕。
“我死简单,师父,现实总要认清楚的。死劫,小师妹没闯过。”
死劫,必死的劫数,暮成雪用尽了办法,拼到玉骨离体,魂飞魄散,她依旧没有闯过去,那还能有什么办法?该死就要认命!
“师父!”问天情想了想说道,“我们回药王谷去吧。”
暮迟这下直接暴起了。
“我不想走?你没瞧见这天空和破了个大洞一样的往下倒水,我走的掉吗?”
问天情失笑:“风雨雷电,师父控制不了?”
暮迟冷笑:“你真当我是神仙,天医之术能做到什么程度你不知道?十天十夜的雨,是你我的能力能够控制的?”
问天情依旧笑的淡然:“那师父你觉得,这场雨是怎么来的?”
暮迟没回答,这场雨来的蹊跷,所有人都这么说,而他作为药王谷的谷主,更知道这场雨,是为什么来的。
雨从暮成雪玉骨破碎那一刻开始下,事实上若不是他和问天情速度足够快,他连眼前这个“尸体”都抢不回来。
这场大雨,说到底就是暮成雪的死招来的。
“小师妹说过,整个江南的根烂了,也说过她想毁了整个江南,师父,这场大雨就是她最后的遗愿,她想毁了整个江南,师父应该想着帮忙才对的。”
暮迟冷笑:“怎么帮?把萧清河救上来的人再扔回水里去?还是我再用天医之术把这场雨招的更大一些?
问天情哈哈笑开了。
“师父你一离开这个房间,小师妹就化成白骨了,怎么可能做的到?”
“那你说个屁!”
他倒是真想过让雨停,但是他的内力全用在了暮成雪身上,这会儿是动弹不得不说,就连离开这个船舱都不能超过半盏茶的时间,要不然内力一散,暮成雪就真完了。
“所以师父何必坚持呢,你是打算守着小师妹过一辈子了?”
暮迟良久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床上的人,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阿情,成雪她苦。”
阿情这个称呼,是在问天情还很小的时候,暮迟才会那么叫他。
后来他渐渐的大了,这个称呼,就连问天情自己都快忘了。
船舱内一阵安静,问天情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难得认真的说道:“可那就是她的命,更何况如今她即便就是醒了,玉骨破碎,做个傻子有什么开心的?”
做个傻子不好么?反正他认为是不好的。
难得糊涂是一回事,傻子能记得人生的悲欢疾苦吗?
“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就是个傻子!“问天情说道,”师父你能够确定,她再醒来以后,到底是你的好徒弟,还是原来的那个傻子?“
这个话题把暮迟噎住了。
“确定不了,那小师妹就是已经死了,师父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暮迟扭头看自己的这个大徒弟。
问天情坐着,懒散,没什么样子,一身的清贵气质没有变,可暮迟却知道,沧海桑田,这位曾经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拥有天眼的人,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你……你恨她吗?”暮迟迟疑的问道。
“不恨。”问天情摇着头说道,“就像师父说的那样,她有她的苦。”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根玉骨,红色的。
“就是因为她苦,我才要帮她,若不是她,我如今还是好好的南疆大国师,她把我害的那么惨,现在好了,不知道是变傻了还是已经死了,哪里有那么简单的?做梦呢!”
血从嘴角流出来,问天情还在笑。
“师父试试吧,万一她不是傻子呢,还得继续苦一辈子,多好。”
“天情!”暮迟起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问天情,抬手将玉骨重新打回问天情的体内,“你的给她有什么用,你是不是傻?”
若是有用的话,他早就豁出去自己这条命不要,将玉骨给暮成雪了!
“没用吗?”问天情有些虚弱,“那……那还真是浪费了呢!”
暮迟嘴里低低了骂了一句脏话,一抬手捏住问天情的脉搏,从兜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对方的嘴里。
“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他怒道,高声喊进来一个侍卫,“让人再抬个床过来,床板也行,赶紧!”
侍卫立马下去,不一会儿就和人抬了个软塌进来。
船舱逼乆,放了两张床以后,桌椅什么的就放不下了,暮迟坐在船舱内的唯一一张椅子上,先看看暮成雪,再看看暮迟,低低的骂了一句:“没一个省心的!”
大雨又过两日,才终于有了减小的迹象。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雨再继续下下去,他们都要撑不下去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在天色擦黑的时候,雨终于正式停了。
萧清河将消息告诉给天启皇帝,天启皇帝正坐在床上,一边给陈皇后擦汗,一边听着大夫说病情。
陈红叶的两条腿的腿骨都断了,为了救她,大夫将她的两条腿都斩断,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几日,大夫一直用药物让陈皇后睡觉,免得这位起来以后承受不住噩耗加重伤情。
“王爷呢?有好转吗?”
萧清河摇头,“有气息,别的与昨日变化不大。”
天启皇帝点一下头说道:“等水退了,我们回京。”
花了半月的时间,大水退去,而萧清河他们的船队用这段时间将船一直开到了京畿之地。
京畿之地战火没有遭遇暴雨洪水,却也没有好上多少,这段时间以来逃难的流民几乎冲垮了所有衙门,甚至冲进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