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临能说什么呢?
一向豁达的玄临,这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了。
暮成雪也没有再说话,她与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安安静静,赶路,休息,然后继续赶路。
他们这一路,要将整个江南全部都走一遍,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步,他们还要在江南每一个城池里,全部留下自己的人。
“江南的通天阁,应该还在运作。”暮成雪听着侍卫给自己回禀,自言自语的说了那么一句。
那侍卫悄悄的看了她一眼,刚才他将消息报告给玄临的时候,玄临也是那么说的。
暮成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地上某一块地方在看。
再是江南,这会儿也是深秋了,纵然还有绿色,可萧条之色,渐渐也是能看出一些了。
比如这地上的草,渐渐的枯黄,露出土地的颜色,风一吹的时候,带起少量的沙子。
跟着的侍卫都是西北来的,江南的这些沙子对他们来说不值得一提,只是江南的气候,让他们很不适应。
秋天,就应该是干燥的,干燥到起皮,然后穿的厚厚的,准备过冬,以及接下来一年最好的时候。
可江南,好像一切都好活在过去,不用穿厚厚的衣服,也没有那种喜气洋洋的等待寒冬的期盼,江南就像时间禁止一样,就那么,停住了。
一动不动。
暮成雪忽然抬起头,再看一眼那侍卫,她的目光如此深邃,似乎要通过这一眼,直接瞧进对方的心里去。
侍卫下意识的就低下了头,心里砰砰跳的厉害,他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不能做的,可潜意识里,他就觉得自己被暮成雪这一眼,看了个一干二净。
“呵,”暮成雪忽然轻笑,“有心上人了?”
那侍卫讶然的抬起头,望着暮成雪。
“没事,你最后能够活下来的,我会让你有机会好好的回到江南去的。”
这名才十八岁的侍卫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家里是和他说起过,等他这次从江南回去就给他说亲事,还远远的让他瞧了一眼那位女子。
女子温柔婉约,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瞧着特别岁月静好,只一眼,他就沦陷了。
可,暮成雪是怎么知道的?
暮成雪笑了笑,随后拔了地上的两根草,放在手心里捻了几下,这会儿的草已经捻不出汁水来了。
时间到了。
“玄临呢?”
侍卫赶紧朝着那边指了一下。
“玄少爷正在看河流走势,西北少河流,所以瞧着特别新鲜。”
暮成雪“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侍卫自己去忙,抬步朝着玄临在的方向走去。
玄临站在一条小溪的边上,身边是一名中年男子正对着他分析江南河水流势。
这个中年男子不是西北人,是他们有一次路过江南某个城池的时候,顺带捎上的过客。
当时玄临也没有多想,反正他们这一路是也要先绕着江南走一圈,带上一个人也无妨。
但没有想到接触以后才发现,这位竟然是个妙人。
“有趣有趣,我倒是没有想到,简单的流水里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中南男子微微笑道:“公子来自西北,不了解这些很正常,其实即便是江南人,很多也看不清这江南水势的。”
他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但玄临显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刚打算再细细的问,扭头瞧见暮成雪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距离上次听暮成雪说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已经过去了快十日,他们也几乎将整个江南走遍了。
这十日的时间玄临也努力消化了暮成雪的想法,最后只能感慨一声造物弄人。
老天爷就喜欢将重任压在某几个人身上,不但如此,分配的还如此不均匀。
“成雪!”他喊道,因着有外人在,他就没有喊暮成雪公主。
暮成雪点了一下头,站到他们身边去,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玄临心领神会,示意中年男人继续往下说。
“所谓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一个人能够看的懂流水的方向,那就能够看的出自己的运势。”
男子话音刚落,暮成雪忽然问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每一个人的命有一条河流代表?”
男子笑了笑:“自然不是,毕竟这人和河流比,河流哪里比的过?”
不过他话锋一转,“但,一座城池,一个家族的运势,却是可以通过相应的河流瞧出端倪的。”
“那一个国家呢?”暮成雪轻轻的问道,“一个国家的运势,是不是也可以从河水的流势中看出端倪?”
男子被问的一愣,诧异的扭头去看说话的人,却只瞧见女子蒙着面纱,带着兜帽,只留着一双眼睛在外面。
可只看这一双眼睛,就已经足够的动人心魄。
男人是有点水平的,他虽然没别的本事,但看看天下局势看看面相还是可以的,他下意识的,就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一般。
“这位姑娘……”
暮成雪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先生也可以随口一答,算不上什么。”
话是那么说,可这双眼睛。
中年男人再看一眼,这次不去看她的脸,她的发,她的面纱,只对着那眼睛深深的看一眼,这一眼,却让人如遭雷击,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他差点直接的摔到那小溪里去,好在玄临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才堪堪站稳。
“你!”他又喊道,却说不出接下下来的话,一脸的震惊和害怕,还有迷茫与惶恐,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长叹一口气,随后匆匆的逃走。
“先生,楚先生,楚先生!”玄临在后面喊着,可那位姓楚的先生却走的头也不回,像是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再多呆下去就一定会死一样!
玄临回过神,看着暮成雪,不过几日不见,他也发现暮成雪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今的暮成雪比以前越发深沉,又戴上了之前在辽东戴过的面纱,所以是她脸上的黥纹重新长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