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昭冕站在御风临的房间门口，强烈的眩晕感让他扶了一把房门。
就这轻微的动作，里面的连营赶紧出来开门，喊道：“王爷。”
“如何？”
连营瞧了一下头：“属下瞧不出来，大夫也瞧不出所以然。”
他将人往里面让，“不过赵王瞧着似乎是变了，王爷您瞧。”
御昭冕几步走到御风临的身边，一眼瞧过去，床上的男子嘴角依旧带着笑容，可容貌上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现实里的御风临是个还未及冠的俊俏青年，可眼前这位瞧着快有三十岁了。
虽然五官细节上没有变，可就是瞧着年纪大了许多。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御昭冕问道。
“中午上马车的时候都还不是这样的，”连营说道，想了想补充，“三小姐去世的时候，王爷也不是这样的。”
因着暮晚意断气，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查看了御风临，那时候御风临都还不是这样。
“而且王爷，”连营犹豫着说道，“您去看看三小姐。”
御昭冕一脚踢开隔壁的门，黄泉正陪在暮晚意的身边，瞧见这动静赶紧出来迎接，“王爷？”
御昭冕没回答，目光落在床上人的身上，头发是乌黑的。
“怎么回事？”
黄泉看连营，连营点了点头，黄泉便将事情说了。
“折大公子将王妃抱走以后，我们就上去接王爷和三小姐，当时注意到三小姐的头发变黑了，容貌也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她等了等，见御昭冕没反应就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就顾着震惊三小姐还活着，没有注意到王爷的变化。”
御昭冕背在身后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转身说道：“知道了。”
随后他匆匆回去了暮成雪的屋子，才到门口就撞见醒来的暮成雪。
暮成雪被碧落扶着，身上披着一件长衫，很虚弱，靠在门槛上，正要抬步往外走。
“阿冕。”她喊道。
御昭冕赶紧上前扶着她，一个打横抱起往屋子里送。
“怎么起来了？”
怀里的女子抓着他的领口，从这个角度可以瞧见男子的下巴，有青色的胡茬，他应该很累了。
“我听说你去见风临，我就想着和你解释一下。”
任凭谁第一时间瞧见御风临和暮晚意的情况都会想多。
一个已经死亡的女子复活并变得年轻，而另一名虽然濒死却容颜未变的男子迅速的变老，谁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女子抽走了属于男子的生命力。
即便男子已经在濒死状态。
“我让两个人一起死，”暮成雪说道，“一起在梦里走过一辈子。”
她从御昭冕的怀里出来，任凭男子给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望着她不说话，她急切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记得咱俩的同生共死吗？”
男子依旧不说话。
于是暮成雪继续说道：“他们俩也是，一起活，一起死，可两个人如今都昏迷着，所以没办法，我让他们在梦里相见，在梦里走一辈子，人间一日，梦中十年，阿冕，我让他们一起死。”
御昭冕的身子抖了一下，他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纵然知道御风临必死，可亲耳听见对方的死期是另外一回事。
暮成雪定定的瞧着御昭冕，她说：“我知道你内心不舍，可我没有别的办法，阿冕，我不想让他们留下遗憾。”
虽然御风临是一直笑着的，可不代表他不想要和暮晚意有机会在一起，暮晚意更是如此，她知道自己必死，她算到自己的死期，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这个男子，然后死在对方的怀里。
两个人都死的很平静却又满心的遗憾，所以若是有机会可以让他们没有遗憾，该多好？
死是无法改变的结果，让他们没有遗憾的死，是活着的人能够为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我没有别的法子，”暮成雪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在梦里，相拥而死，总好过原来，不是吗？”
一个带着的遗憾死了，另外一个带着遗憾苟活不了多久，还是死了。
又或者，没有遗憾，一起死？
御昭冕身子动了一下，抬手，示意女子到自己的怀里来。
他的心是痛的，情绪是压抑的，可他知道，他的痛苦不及怀里女子的百分之一，因为她不但要做这样艰难的抉择，还要送这两个人，赴死。
暮成雪将头埋进御昭冕的怀里，这一刻，她终于哭出了声，呜咽出声，狠狠的咬住男子的衣服，任凭全身颤抖，将积攒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男子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目光落在承尘之上，半响挪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暮成雪终于哭完了，她甚至中途晕过去一次，再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御昭冕的怀里。
“醒了？”御昭冕的嗓子有些沙哑，此刻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亮了。
暮成雪脸色顿时变了，天亮了？御昭冕还没回去？
她一把推开人说道：“你快回军营去，马上队伍就要开拔了，你若不在军心会乱的。”
御昭冕握了一下首先，对着她露出淡淡的笑：“好。”
他没有动，望着暮成雪，认真的说：“每夜我都会来，你记得等我。”
这是第一句。
“棺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到时候的再说。”
这是第二句。
“成雪，谢谢你！”
这是第三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
谢谢你，谢谢你做了这么艰难的决定，谢谢你背负了那么大的压力只为圆了他们俩的梦想，谢谢你愿意将一切都说给我听！
暮成雪的眼眶瞬间红了，可她哭了一晚上，这时候的眼睛干涩很，她擦了一把将眼泪擦掉，对御昭冕挤出一个笑容。
“我等你。”每一夜。
这最后的六日，每一夜，她等他，一起度过，陪着那两位无法在现实中在一起的有情人，一起度过。
“好。”
御昭冕站起来，再对女子笑了一下，指了指她的手腕上的伤口。
“记得换药。”
女子的手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她说道：“好，放心吧，我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