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头,却偏偏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瞳,惊得她脚上一个踉跄,险险就要往后栽倒。
四脚朝天的狼狈落地前,卫百苏只觉得自己腰间多了一道扶力,身形晃动,已经重新站稳。
想明白方才是殷离恨伸手扶住了自己,卫百苏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滚烫。
“你没事吧?脚上可有伤着?”
似曾相识的关切问话,卫百苏只觉得耳根越发烫的厉害,目光躲闪着不敢去看殷离恨,生怕自己在猝不及防间,撞入那双深邃的眼瞳中,愈加摇曳了紊乱的心绪。
她只能摇头掩藏着声音,低沉说道:“没事。”
言简意赅,也为了不露出更多的破绽。
殷离恨敏锐地发现卫百苏对他的回避,眸光微闪,眼里多了几分笑意,问道:“在下到不知道生的是面目可憎,让小哥一直不愿正眼看我?”
卫百苏最不想听的话还是听见了,知道自己再低着头实在不妥,又想到现在自己一身的男装,虽说殷离恨见过她男装打扮,可未必就真的会被识破。
眼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卫百苏硬着头皮,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之际,她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刚毅俊逸的面容,心弦不可控般地被拨动,她掩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着,才不让自己面上露出破绽来。
可她,到底还是从那双深邃若黑曜石般的眼瞳中,读出了柔和的点点笑意。
他认出她了!
卫百苏几乎是下意识地笃定了这个想法。
可她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她退后几步,对着殷离恨拱手说道:“小弟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殷离恨如何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地蒙混过去,再次逃之夭夭?
身形闪动,不过几步的功夫,殷离恨已转到卫百苏跟前。
前路被拦,卫百苏眼里闪过恼怒,却听见前头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既然都来了思缘镇,还到了我府上的朱门前,反倒是见到我就又要急着走呢?”
卫百苏抿唇不语,心里还是打算继续蒙混过关。
看着眼前的人儿,一副打定主意除非把话说白了,不然死不承认的架势,殷离恨嘴边有了更深的笑意,他含笑说道:“皇储这是还要装蒜到什么时候呢?在下倒是不介意奉陪。”
“皇储”两次从他的口中说出,卫百苏顿时便像是泄了气的球,掩下眼中的恼怒和不甘愿,慢慢抬起头来。
四目再次相对,卫百苏已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她坦然地对上眼前这双深邃的眼,点头说道:“是我没错,离公子果然是好眼力,不过现在可以让开了么?”
见她还是要走,殷离恨剑眉挑起,刚毅冷峻的脸上带了几分似笑非笑:“难道是在下会错了意,你此番前来,不是与在下有关?”
自然是与你有关!
卫百苏心里答应着,脸上倒是也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若是我未记错,此前阁下那是口口声声说,但愿此生不要再和我相见么?”
殷离恨神色一怔,转而明白,卫百苏说的,是那日在新繁院寝屋外,他误以为鲁国公主姬隐川已死,责怪她之事。
想到此,殷离恨俊逸的面容上有了几分愧色,说道:“那日是在下错怪了皇储,还请皇储不要放在心上,这里,在下给皇储赔罪了。”
话落,卫百苏果然见殷离恨,郑重其事地退后几步,规规矩矩地拱手行礼赔罪。
这倒是让她原本还要端着的架子,一下子有些不好再摆着了,只得冷哼了一声说道:“谁还就真放心上了。”
殷离恨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心中明白,这位最贵的皇储殿下,自然多少是有脾气的,何况女子心窍敏锐,若真不放心上,方才也不会说了。
不过他也相信,既然她这样说了,那便是真的不会再介意,心中多少松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笑着问道:“那不知道现在,您可否告知在下,为何独自前来思缘镇?”
要知道,当初在邕城,她的身边,都会带着几个婢女,如今却是独自一人乔装,可见一定是日夜兼程而来。
是为了他的亲事么?
思及此,殷离恨不知道为何,心中隐隐浮动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游窜着。
想要细想那究竟是什么思绪,偏偏如躲迷藏般,又消失不见了。
殷离恨失神的片刻,却不知道他的所问,也让卫百苏有片刻的走神。
他问她为何来此,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为何来此的,可是,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么?
不能!
卫百苏敛下摇曳的心神,有些口是心非道:“我原本是要回国都扬州城的,这思缘镇不是离国都很近么,听闻此处的茶楼有好茶,便来坐坐,没成想得知了你要成亲之事,想到你我好歹相识一场,当初在蓝野村山上采草药,你也救过我,自然是要庆贺一下的。”
“来为在下庆贺的?”
不知为何,殷离恨在听到卫百苏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一划而过的……失落么?
可旋即又觉得是他的错觉,他目光落在卫百苏涂得黝黑的面容上,看不出往日分毫的倾国容颜,却还是成功地捕捉到她那双清泠的凤眼中,丝丝的心虚之意。
原来,她又是在口是心非了。
这个发现,让殷离恨深邃的眼中,复又染上了笑意:“就是不知道皇储可知,在下要娶的,是谁?”
卫百苏十分不喜,这么一副眉眼带笑的殷离恨,仿佛她的心事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一样,她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既然你能知道此前在凤阳宫的新繁院寝屋前,是误会了我,自然也知道姬隐川还活着。”
“何况那些街头巷耳,老百姓口中所言的貌美姑娘,虽未指名道姓,但这普天下,能让阁下心动的,自然也是天之骄女,一国公主了。”
殷离恨一听,就知道卫百苏果然知道姬隐川是在他的离府上,不由笑问道:“既然皇储殿下知道在下要娶的,是鲁国公主,那么在下也笃定,皇储必然不是为了来吃杯喜酒这样简单,怕是要来带走公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