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莫婉婉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道:“高爷爷,刑浩缪是我朋友,他在笛子上的造诣极高,所以拜托您跟秦朗说一声,别介意他刚才的行为啊。”
高晓峰闻言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一眼刑浩缪,毕竟现如今笛子确实属于比较冷门的一个古典乐器,国内尚且没有多少,更不要说国外了。
然而,秦朗却是他最为出色的得意门生,方才发生的那一幕他在后台也都围观了全程,此时对刑浩缪多少也有些不悦。
“婉婉,不是爷爷不给你面子,虽说他在笛子上的造诣很高,但是却也不代表能跨行评价秦朗的钢琴演奏水平如何吧?秦朗没有领悟到精髓,难道他就领悟到了吗?”高晓峰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刑浩缪突然开口道:“是,我确实领悟到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错愕不已,就连高晓峰也愣了住,他本来想着就是批评刑浩缪几句也就罢了,好歹让这个年轻人知道什么是谦虚,做人不能太狂妄。
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敢如此大放厥词,这可把他气坏了。
“小子,年轻有脾气也不是坏事,但是好高骛远就不好了,要是确如你所言,你领悟到了这首曲子的精髓,自然是有资格对秦朗的演奏评价,但是话谁都可以说,实力却不是谁都有的。”
高晓峰毫不客气的说道:“恕我直言,我并不相信你对这首《牧羊曲》的领悟超过了秦朗!”
还有一句话高晓峰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即便是他,也不敢如此狂妄的拍胸脯说自己领悟到了这首曲子的精髓,更何况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而为观众人在经过最初的错愕之后,此时也都回过神来,哄堂大笑起来,看向刑浩缪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仿佛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高大师所言不错,你要是没那本事就不要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还说什么自己领悟到了精髓,我呸!你也有脸说这种话?真是笑死人了!有本事你就上去证明你自己有这个实力,不要光会打嘴炮!”
莫婉婉也是震惊不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刑浩缪,别说其他人没有料到刑浩缪会这么说了,就算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从刑浩缪口中会说出如此惊人的话来。
莫婉婉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又气又急,觉得刑浩缪就是在故意跟她作对,明明自己都帮忙开口说话了,怎么还不顺势就坡下啊?
任谁都能听出来,高晓峰那句话虽然语气不大好,但却并没有要追究到底的意思,至多也就批评两句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可好,刑浩缪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这种话,这可真是给你台阶下你都不看一眼的!
莫婉婉心里虽然着急,但是还是按捺住轻声跟刑浩缪道:“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死要面子活受罪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赶紧给高爷爷陪个不是!”
刑浩缪认真的看着莫婉婉道:“我没有开玩笑,也不是在吹牛,我认真的。”
莫婉婉气的快要冒烟了,她心里恨恨的想,怎么之前就没看出来这个家伙竟然这么喜欢吹牛呢?
“大哥,算我求你好吧?收手吧,别骚了。”莫婉婉有气无力道。
显然,在莫婉婉始终觉得刑浩缪并不可能领会到这首曲子的灵魂,别说是他,就连高晓峰都不一定能做到,就算是她自己再自负,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敢放大话说自己领悟到了精髓。
更何况,在莫婉婉心里,刑浩缪也就在笛子上造诣不低,先入为主的认为刑浩缪不会别的乐器,所以自然不会相信刑浩缪不是在吹牛。
而高晓峰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怒道:“好!老夫倒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如此狂妄的年轻人了!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个年轻人到底领悟到《牧羊曲》的几分真谛!”
“我高晓峰今天就放话在这儿了!你要是能弹奏出这首曲子的灵魂,我立刻跪在你面前拜你为师,绝无二话!”
高晓峰会如此激动也是有原因的,《牧羊曲》在网上流传的只有片段,并非是全部,然而就只有这一段录音,就让无数钢琴师趋之若鹜,不少人都试图将其完整版重现世间。
然而不管是任何级别的钢琴大师,续写的那一版拼接在一起都显得异常突兀,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狗尾续貂,所以钢琴界也都默认这首曲子是维纳斯的断臂,因为这份缺憾,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而且这首曲子只有在真正演奏的时候才能领会其中的玄妙,看着并无什么高超技巧可言,但就是那种淳朴,才使得这首曲子更加难精。
是以,在场不少懂钢琴的听众也都怒目而视,恨不得把刑浩缪盯出来一个窟窿。
“高大师何必跟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多说废话?我看他分明就是故意来捣乱的,别搞笑了,要是他能领悟到《牧羊曲》的精髓,母猪都会上树了!”
“没错没错!我看他就是在哗众取宠,故意作怪来的!”
不少人都开始语言攻击刑浩缪,显然是觉得这个小子分明是个门外汉,却敢如此大言不惭,仿佛那首曲子很容易就能演奏出来似的,让切身感受到困难的人感到冒犯、不快。
莫婉婉也有些手足无措,她能看出来高晓峰这是真的生气了,才会说出来那种话。
心里暗叹一声,莫婉婉清楚,今天这件事恐怕没有办法轻易就这么算了,高晓峰是个很较真的怪脾气老头,视钢琴为信仰,格外看重这方面的事情。
刑浩缪如果不能拿出来让人信服的本事,这件事恐怕也没办法给现场这么多人一个交代。
然而让她更加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刑浩缪坦然直视着高晓峰,欣然应道:“可以!”
众人也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敢应下,下意识的觉得荒谬,只觉得对方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最后肯定还是要打脸的。
“让这家伙上去试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道了,要是这小子演奏不出来个所以然,我等定是要给他一个痛彻心扉的教训!让他知道有些逼,不能装!”
“就是就是,这家伙实在可恶,竟然敢在高晓峰大师面前装神弄鬼,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轻重!”
众人给刑浩缪让出来一条路,刑浩缪坦然无畏的走向舞台上,在那架三角钢琴前缓缓坐下。
秦朗眼神阴沉的看着在钢琴前坐下的刑浩缪,心里生出许多的怨毒来,但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冷哼一声,显然也是等着看笑话的。
他是国内钢琴界年轻一代的天才,在钢琴界扬名已久,对自己的功力还有造诣都有十足的自信,他根本不认为一个看上去根本就不懂钢琴的人有资格评判他的演奏水平如何。
高晓峰脸色也不大好看,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能演奏出什么花来!配不配的上他刚才的大放厥词!”
刑浩缪对周遭议论声摒弃,坐下之后,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钢琴,他都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触碰过钢琴了,大概自从燕舞走后,他就再也没有弹奏过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以这种情形下,重新坐在了钢琴面前,刑浩缪十指轻轻抚过琴键,心情又些沉重。
而众人只觉得刑浩缪是在故弄玄虚,皆是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没有一个人觉得刑浩缪会演奏出富有灵魂的《牧羊曲》。
刑浩缪轻声喃喃道:“小舞,你到底在哪?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他回想起当初两人相处的点滴,思绪也逐渐的沉浸到回忆中去,原本以为都已经模糊了,但是直到这一刻刑浩缪才发现,一切都还是如此鲜明,就像才过去不久。
刑浩缪一直都觉得燕舞没有死,他当初带着队员回到战场的时候,并未找到燕舞的尸体,所以也就觉得对方肯定还活在世界的某处角落。
刑浩缪坐在那里,却像是发癔症似的一直也不动作,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道:“小子,你还发什么愣啊!要是觉得自己兜不住底了就趁早滚下来,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好不好!”
莫婉婉也为刑浩缪捏了把汗,心情十分紧张。
她是了解高晓峰其人的,知道对方虽然看着很和蔼可亲,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可以称得上执拗,如果刑浩缪不能一举震慑住所有人,这件事势必不能善了。
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夹在中间可真是帮谁都不是了。
刑浩缪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阖上双眼,凭着对钢琴的记忆,在琴键上扬起一串音符。
钢琴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偌大个音乐会场陡然陷入寂静,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了。
只这一个开场,就足以震慑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