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明想为自己辩解,对上老头黑漆漆的目光,顿时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确实对苏漾有意图,也想过和李潜一争高低,老头一针见血,让他必须正视一件事——李潜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晚上他喊他上楼,他本以为会挨打,至少也会被警告一番,现实却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他不仅提都没提流言蜚语,甚至对他的态度和煦尊敬,在某个时刻,陈永明几乎要以为,他和李潜是平等的人。
他以为李潜修养好,经老头提点,才恍然大悟,不动声色又何尝不是一种最无形的睥睨。
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赢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胜利者,又何必多此一举向失败者示威呢?
命运如此的不公。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他是那个住在深沟里一身锈的人,因为渴望那个光万丈的人,无比强烈的想要变好,变得和她一样会发光,让她看到眼里去。
陈永明难得失笑的点点头:“再等等,我不急。”
只要能慢慢变得厉害,就算做不成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也想做个对她而言无法失去的男人。
“炖汤吧!”
陈永明将这锅汤,分给馋的要流口水的小弟,他们边吃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好奇他是从哪里找回来的这位神仙大厨。
“捡回来的。”他如实告知,洗了锅重新准备食材:“那天晚上看见他被人打劫,顺手救了一把。”
老头名叫仲纹,当了一辈子的御厨,颇受宫中贵人们的赏识,然而就在六年前,他以身体不适离开皇宫,在京城安顿下来。
仲纹无依无靠无子,空有一身的厨艺,苦于无人继承。
本来他打算把厨艺带进棺材,那天被陈永明所救后,闻见他身上的饭菜味,非要让他做几道菜。
他敷衍的胡乱做了一道菜,老头却眼睛一亮,说什么要把一辈子的厨艺传授给他。
陈永明只当老头疯癫,顺了他的意拜师之后,再也没来找过他,后来还是被苏漾那番话所触动,才不想再庸碌下去。
苏漾是做酒楼餐饮行当的,他想永远离她最近对她有用,就要献身于这一行当,于是他敲开了仲纹的院门。
陈永明收回思绪,开始熬汤。
一熬就是一晚上,前五锅的汤味道都差点,到第六锅的时候,仲纹的老脸上才露出笑容。
陈永明心里也高兴,一宿没睡的他,并不觉得疲惫,稍微洗漱过后,就出发前往七王府。
李潜和他今天要去处理孙冕造谣的事情。
一路上有人朝他指指点点,拖孙冕的福,他如今走路上都算得上半个名人,陈永明目不斜视,连那些议论声都不甚在意。
他来到七王府时,身后跟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陈永明对守卫报上姓名,过了一会,李潜就从府门出来了。
他今天穿了件素白的长袍,将那张白皙淡漠的脸,衬托的更加出尘。
斜飞入鬓的眉,见到陈永明时,微微的挑起来,他似乎完全无视他身后浩荡的人群,朝他勾唇笑,那抹邪戾更加逼人。
李潜走上前,一把拍了拍他的肩膀,熟稔又亲昵的道:“来了?咱们这就走吧。”
陈永明点了点头,朝他让了让位置,李潜却并不领情,拉着他的胳膊,两个人并排往外走。
目瞪口呆的围观众人,一个个犹遭雷劈。
苏漾的正牌夫君和苏漾的奸夫见面,居然如此的和谐友爱,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真的让他们见到了?
他们琢磨着消化着,不知谁说了句谣言真可怕,竟意外的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瞧着李潜和陈永明的那个样子,实在不像是装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苏漾和陈永明的传言,根本就是假的!
在李潜和陈永明到美味酒楼的时候,关于之前几天甚嚣尘上的谣言,渐渐的被百姓口口相传的辟谣。
美味酒楼这两天生意好了不少。
诋毁了苏漾,经常光顾天下烤串的顾客,有很大一部分都跑到了他这里来,吃喝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想听苏漾的绯闻。
他也乐得讲,只要能留住顾客,让他生意回温,再缺德的事情他都干过,不过张张嘴皮子的事情,轻松的很。
孙冕一大早就忙碌起来。
没办法,顾客络绎不绝,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充实的感觉了。
“孙老板!”他刚下楼就听见有人招呼他,他赶忙堆上满脸的笑:“客官!您有啥吩咐?”
“给我们讲讲呗!你说那苏漾和她的厨子,真的有一腿?”
这样的提问,孙冕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但他还是特别情绪激动的肯定道 :“真的!我亲眼见过呢!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
“只是眉来眼去?”那人摸摸下巴:“或许是你看错了也不一定。”
“怎么可能!”孙冕缩了缩头,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他们还搂搂抱抱了呢!”
“是吗?”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孙冕觉得有点耳熟,不过他正说得起劲儿呢,一定要诋毁苏漾,不然顾客都留不住,他郑重其事的拍胸保证:“要不是我在场,他们就要亲上了呢!这些话我一般不说的,咱不是顾念着王爷的面子吗?被人戴了绿帽子,王爷心里肯定不好受。客官,您说是吧?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孙冕朝着对方递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却见对方脸色惨白,两眼死死的盯着他身后,他疑惑的转过身,吓的跳了起来。
这一跳撞到了桌子上,酒水被撞翻,洒湿了他的袍子。
孙冕惊恐的看着李潜,又看看陈永明,一口气吓的没喘上来,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李潜朝白昼使了个眼色,白昼掐住孙冕的胳膊,疼的他立刻咽下气,嗷呜的叫了起来。
“孙老板,咱们聊聊?”
刚缓过气儿的孙冕,差点吓的再度背过气去。
李潜那双坏坏的眼睛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冰凉而骇人:“孙老板不想聊?”
孙冕点点头,见他一笑,又赶忙摇摇头。
李潜好整以暇的坐下来,白昼押着孙冕坐在椅子上,就听李潜啧了声:“不想聊的话,那就只有去死了。”
“聊!”孙冕立刻大声道:“王爷您要聊什么?”
“你说呢?”李潜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只小抿了口,就皱起眉头,将茶杯丢在桌上。
青花瓷的茶盏滚了几下,里面的茶水全淌了出来,淌过桌面往下滴,茶盏则滚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孙冕瞧着四分五裂的茶盏,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他讪讪的恭敬起身:“王爷,咱们楼上聊?”
“什么?你想死?”李潜自顾自的惊讶:“本王还从未听过如此奇特的要求,倒是有人经常跟本王求饶,孙老板真是别树一帜,竟一心求死,不过要求虽奇特,本王倒也可以满足,你说你想怎么死?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