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在黑暗中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她闭着眼睛没说话,平缓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几乎要让李潜以为她睡着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
外面都在传她的命硬,克死过或者克残过好几任未婚夫,而在她嫁给李潜不到半年的时间理,李潜居然又要直奔阎王爷。
这样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克夫这样的标签,将会永远盖在她头上。
但假如现在和离的话,她既不是寡妇,也不会被人拿来当谈资。
他处处在为她着想,在这个时候,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她的名声,这让苏漾始料未及,也更为感动。
感动于他的贴心,感动于他的温柔,感动于他对她的在意和尊重。
他试图在一片糟糕的处境之中,给她寻找出一条比较容易的道路。
就像她虽然并不在乎那些评价,但人生活在群体之中,不可能会丝毫不受外人的影响。
最开始有关于她克夫的流言蜚语开始传播的时候,她是迷茫困惑不解的,甚至一度情绪低落,开始怀疑自我。
后来花了很大的功夫,绕了很多的圈子,才明白想要在流言蜚语中保护好自己,首先是要守住自己的心。
这些年她变得坚强了成熟了,可以直面那些流言蜚语,但并不代表,那些传过来的话,不会让她伤心难过。
有人在意着,有人保护着,有人为她担忧,为她安排处理,这种感觉,出奇的美好啊。
苏漾知道如何选择,更有利于自己,也清楚李潜的办法是最好的,但她还是笑着拒绝了:“你我从成亲那日起,你的一切就和我有关,不管我是否现在同意,等你死了之后,那些流言蜚语还是会卷土重来。和离与否的唯一不同,可能就在于,和离之后,那些流言不会太疯狂,但造成的结果和影响,从本质上来讲是一样的。”
李潜明白她说的是对的。
人言可畏,可畏就在于,人人都有一张嘴,而当不需要对言论负责的时候,人们心中的恶意会无限膨胀。
他有些激动,这份激动来源于,他似乎猜到苏漾要说什么。
“既然本质上一样,那么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和离?他人要说什么,便由着他们去,我堂堂正正,又岂会被那些东西击败打倒?你要是死了,我作为你的发妻,就给你收尸,为你守灵,送你下葬,给你上坟,我会日日记挂你,年年祭拜你,直到我死了,到那时再与你葬在一处,生同衾死同穴,这不就是结发夫妻的意义吗?”
她平静的一番话,说的李潜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几乎是狼狈的闭上了眼睛。
长兄造反被打入天牢时,他没哭,他被指畏罪自杀时,他没哭,母后发疯进入冷宫时,他没哭,再接着他被牵连放逐,被人追杀被人下毒时,他都没哭。
这些年来,他经历的事情越多,身体里流淌的血便变得越发冷漠。
他不惜利用苏漾,让她嫁给自己,把她当成棋子,在那时,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后的每一次感动,都是这枚棋子带给他的。
她不止一次的让他想哭。
李潜怅然的想,他是有些遗憾的。
怎么能不遗憾?
如果早知道苏漾是这样美好的女子,他断然不会和她有个错误的开始,他会给她个美好梦幻的开始,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
哪怕现在他对她感情盎然浓烈,也不能否认的是,他们二人的开始,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一场利用。
以前他不觉得可怕,甚至狂妄的想,就算苏漾看穿了他的局,他都无所谓,她该感谢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但现在,他忽然紧张害怕。
她那样的性格,一旦发现他起初的打算,她会原谅他吗?
李潜刻意去逃避着某种不想看见的结果。
他幽幽的想,或许他等不到那天,因为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一个月之后,他还能活着吗?
“睡吧。”他说:“乏了。”
李潜的睡觉相当于昏迷,第二天一大早,苏漾怎么都叫不醒,试探他的温度,烫的惊人,柳离岸匆匆赶来,苏漾在床边守了一上午。
下午时候,他才没再发烧,柳离岸的脸色不愉,告诉她,解毒势在必行。
苏漾问起商星沉的状况,说是昨天昏迷之后,到现在也没醒。
“还没醒?”她微微讶异,心道这次昏迷时间比以往都长,于是问柳离岸:“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知。”柳离岸说:“趁着他昏迷,给他做了个检查,发现他体内气息紊乱,脉象更是奇特,总之是和常人不一样。”
苏漾自然知道他的不同寻常,只说道:“明天要是还没醒,就用特殊手段把他强行唤醒。”
她要忙的事情还很多。
李潜的情况,她干巴巴的守着,也没能出什么结果,日子还是要照常的过,府上的老老少少,还需要她打起精神来操持管理。
她问起管家和沉香,府上的开支状况,了解了府上的情况,心里有了个大概,之后便去了天下烤串。
天下烤串这些日子,都是卜刀刀在管事。
掌柜的见她过来,先是慰问了身体,之后把账目交给她过目,苏漾在铺子里待了一下午,看了半本账本。
烤串铺子自开张以来,日日盈利,进账可观,店铺内的工钱给的不少,加上又是新开张,大家都一股干劲,目前十分和谐。
卜刀刀在做生意方面,能力突出,有她在店中协调,一切都平稳的运转着。
这让苏漾着实省了不少心。
她拿着账本打算回府继续看,一出店铺门口,遇到了匆匆跑来的许子沂。
苏漾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忙搀扶着她要往铺子里进,被她摆手拒绝了:“我让我爹广发英雄帖,今日找到个自称是神医的,我已经让人送到你府上了,你赶快回去看看,我就不陪着你了,还有事情要忙呢!”
“你忙什么啊?”苏漾追问。
“忙着和离。”许子沂没打算瞒:“没想到和离都这么麻烦,我得去找李瞳,这和离书还要他签字同意了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