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痘是种急性传染病,小孩子为易发作人群,她小时候得过,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当时自己没少受罪。
它不会引发致命性的危险,但是处理不慎,会在皮肤表面留下伤疤,影响美观。
虽然现在还没蔓延到脸和脖子上,只在后背有一些,苏漾还是再三叮嘱羽尘,不要伸手去挠。
小姑娘成天爱美成性,若真有点瑕疵,怕是要遗憾悔恨。
然而羽尘烧的迷迷糊糊,浑身乏力,她的话,不知听进去多少。
她试探了她额头的温度,又打湿一片棉布,换上去。
“娘亲,妹妹怎么了?”
天色暗下来,整个舱底融进一片黑暗里。
外头海浪声拍打船舷,在如此安静的夜里,任何声响,都听得异常清晰。
小小的少年,身子被夜色包裹,他小心翼翼着关切的问。
苏漾告诉他是水痘,又问他听没听过。
“听过。”容时声音很小:“在南方的时候,隔壁家的小孩子身上就长出来过。”
“那你得过吗?”苏漾问。
“没有。”
苏漾猜有很大的可能,他会被传染,提前告知他注意事项后,打发他离远点睡觉。
孩子的心事很少,几乎躺下就能睡着。
她望着外头的月,黯淡的被云层笼罩,又看向门外的那道影子,悄然走过去。
“你在吗?”她压低声音,用气息询问。
华地负责守门,他都快要睡着之际,又被她吓醒了,情绪不大好的问:“说。”
“船上有大夫吗?孩子出了水痘,你能不能帮忙寻点药过来?”苏漾是怀揣着一点期待的。
华地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不客气的回敬她:“你以为这是哪里?出了水痘熬着!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别再来烦我!”
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失望反倒没有那么强烈。
苏漾顺势道:“好,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华地猛地打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月光下那张面具,狰狞恐怖,对面的女子却丝毫不惧,反而弯了弯眼睛,朝他笑笑。
她模样并不倾城,脸上狰狞的伤疤,严重影响了他人的观感,然而在刚才那个瞬间,他却实实在在的走神了。
他满腔的怒火,出声时突地没有了底气,低沉而沙哑的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
“明天麻烦再帮忙送点水来。”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平静的道。
华地听到了耳朵里,并没往心上放。
她怕是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吧?以什么样的立场来指挥他做这做那?
华地冷哼着转身,没成想,女人毫无征兆的朝他跪下。
她神色坦然,在他惊愕的目光中,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求你了,谢谢。”
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寂寥的月色。
华地什么话都没说,狼狈的将房门重新锁上。
苏漾从他动作来看,猜事情是办成了。
大概他也没想到,她会下跪吧?
若想昂首挺胸,先要学会低头。
人在势弱的时候,一味逞强强调自尊毫无意义,自尊这种东西,只有在你足够强的时候,才会存在。
倘若连活着都变成奢望的事,那么站着和跪着,并无区别。
所以真正聪明的人,会审时度势,始终能做出符合大势所趋的选择,故而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巅。
苏漾回到舱底,因着担心羽尘半夜烧糊涂了,就靠在柱子旁守着。
她没打算睡得,可多日来身子酸乏,才刚坐下没多久,困意便袭来了。
苏漾做了个梦,梦里见到了李潜。
男人穿着她最爱看的那件白袍,眉眼退去邪戾,温柔的对着她笑,他唤她的名字,等她朝他跑去的时候,眼前又是一片空白。
她在梦中茫然无措之际,远在京城的李潜,也在思念着她。
他没有苏漾梦中那般温柔,独自一人时,身上总是阴沉沉的,那股暴戾尽管没有发泄出来,却时刻在爆发边缘徘徊。
府上人人自危,做事越发小心翼翼。
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流星,近期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不小心触了主子的霉头。
“王爷?”
房间里没有点灯,他在等一个消息,故而醒的特别早。
约莫过了片刻钟,沉香进来掌灯,白昼紧随其后。
他挥手让沉香下去,问白昼:“如何?”
“皇上今日又犯癔症了,听说在宫殿里大吼大叫,挥着长剑砍来砍去的,就连太后都吓得不轻,差了太医去看。”
“继续。”
白昼看他一眼,极其恭敬:“因着动静太大,消息瞒不住,太子下令,让各位皇子进宫。”
“父皇身子有恙,作为皇子,的确应该去看看。”李潜掀开被子下床:“外面等着,咱们即刻出发。”
越武帝身子一向健朗,他早年曾经无数次御驾亲征,是历代皇帝中,武功最厉害的,更是常年没有生过病。
不要说大病,就连头疼脑热的小病都没有。
这次犯癔症,并非一日两日,而是接连有一星期,都是这种情况,且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起初李淳还想瞒着,毕竟皇帝抱病,难免朝堂会有有心之人做些小动作。
可这回事情闹大了,就算想瞒,都压不下去。
越武帝的精神状态日渐不好,明显是被病魔给折腾的,与其在某天朝堂上被大臣们亲眼目睹,不如提前告知。
反正他身子硬朗,这也不是什么大病。
李淳是这么想的,至于其他皇子,有没有按照他所期待的那样以为,就是另一回事了。
众位皇子收到消息后,纷纷赶往皇宫。
李潜到的不算太早,也不算最晚的。
李淳和李瑁都已经到了,八皇子听说在赶过来的路上,至于其他一些未成年的皇子,到是到了,可懵懵懂懂,缩在旁边什么都不敢问。
见到李潜,李淳朝他点头示意。
“父皇如何了?”他关切之情不是假的。
李淳道:“太医们还在多方会诊,父皇的病着实来的有点怪,以前从未有过,这次怎么如此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