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上回来的时候,李潜两只手都提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有包子馒头还有馅儿饼,囫囵装满了一布袋。
这时候天色尚未完全明朗。
他是给苏漾带的,想到那个猫一样的女人,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
李潜加快了脚步。
她现在应该还没睡醒,所以他得赶快回去,冲个澡,再换好衣服,陪着她眯一会儿,等她醒来,再同她说声早上好。
跟她有关的事情,总能让他感到满足。
哪怕这点快乐,以前看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李潜现在愿意沉溺其中。
他满心欢喜,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府门口,会硬生生的停下脚步。
天灰蒙蒙的,雨势不曾消减半分,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水,他的裤脚都被完全浸湿了。
他呆呆的立着,反应迟钝的看着那个人。
朱红色的大门,在昏暗的光线里,多出几分沉重肃穆的感觉,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撑着一把丁香色的伞,笔直的立着。
长风吹起她的长发,不经意带起翻飞的衣角,每一个画面,都美丽浪漫的像是在梦境之中。
她看到了他过来,一双朦胧惺忪的睡眼,就那么轻轻的眨了眨,温柔的不像话。
李潜不敢动弹了。
他害怕打碎这个梦。
两个人静静的看了会儿,廊下的苏漾笑出了声,她朝着他招招手:“待在雨里做什么?回来。”
“……”
李潜愣愣的,走到她身边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他看着她将手中的布袋拿走,低头嗅了一下,不知是女人的发香,还是她低垂着灵动的眉眼,叫他觉得沉醉。
他感到自己有些恍惚了。
“真香。”她笑嘻嘻的道:“谢谢夫君给我买的早餐。”
“不…用。”耳朵上飞起几朵红云,他下意识的道。
为她做的任何事情,从某种方面来说,是在取悦他自己。
希望看见她眉眼弯弯的冲他笑,她的笑,对他来说,是一种连她都不知道的救赎。
李潜看到她站着的地方,已经落了一大片水。
女人稍微靠近,就能嗅到她身上带着的潮湿水汽,气息冰凉凉的,几乎和他身上的一样,想来她站了很久。
这让他心思微动。
李潜有种冲动盘旋在喉咙,喉头几次三番滚动之后,他深吸口气问:“你怎么站在这里?”
“在等你回来。”她的回答是真的,李潜相信。
“等多久了?”他唇角动了动,低垂着眉眼看她。
“几个时辰吧。”她抬起眼睛,漂亮的弧线里,盛满了闪烁的星星,她同他讲:“知道你去看皇兄,我想,我该给你一点空间。把想说的话都同他说了?”
“恩。”他对于她的聪明和通透,一点都不怀疑她能猜到。
如此蕙质兰心,又温柔又坚强的女人,完美契合了他对伴侣的要求。
“那就好。”苏漾绝不多问,只是说:“等你有些久,你回来的有些慢。我本来还挂念着,但看到这些,就什么情绪都没了。”
她拉过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苏漾眼底有着红血丝,看的李潜心疼,他陪着她吃了点东西,又领她去简单沐浴,之后拥着她说要睡一会。
“今天还要回苏府,父亲丧事办理的时候,我没在府上,现在得回去看看。”苏漾很困,但记挂着有事要做,并不想睡。
她想到了沉香的叮嘱,又道:“而且,许子沂今天也要来,兴许还有别人。”
“无妨。”李潜道:“父亲的丧事已经办理过了,不过过些日子,父亲就会回来,你今日去只是去慰问一下,将戏做全。”
“话是这么说……”
“没有可是。听话,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我喊你。”
“那好吧。”
她的确需要大量的睡眠,李潜的提议,对她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刚刚沐浴过的身子,带着芬芳,躺进柔软舒适的被窝里,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困意迅速席卷。
说是一个时辰,当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李潜喊醒她,叫沉香来给梳洗打扮,之后两个人出发前往苏府。
“圆缺,你跑一趟,去告诉许子沂,叫她半下午的时候过来,就说我现在需要先去苏府,不过你告诉她,我没事叫她别担心。”
今天去苏府,还有一件大事,他们此番前行,带上了霍弛。
苏漾听闻了霍弛对苏佑的所作所为,气得头皮发麻,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他人送我入地狱,何以要我含笑悲悯苍生?
是李潜劝住了他。
和霍弛有着恩怨的是苏佑,具体怎么发落霍弛,还要看苏佑的意思。
苏漾早就暗中做好了决定,不管苏佑如何处置,她都要替苏佑出了这口气。
苏佑是她五哥,她从小就知道对方性子良善温柔,平时连只蚂蚁都不肯踩死的人,她并不抱希望,他会对霍弛赶尽杀绝。
然而,她或许忘了,没有人会在被触碰底线的时候,还会保持冷静。
苏佑的底线是段晶晶。
他自己可以被欺负,却决不允许段晶晶被欺负。
霍弛对他所做的,他可以劝说是自己技不如人,但对段晶晶所做的,绝非是一个男人所为。
他不会放过他。
苏漾胡思乱想一路,到苏府的时候,门口已经立着好几个长身的男子。
有三哥苏弋,六哥苏绪,还有她的弟弟苏革。
每次回来,都是大阵仗的迎接,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但府上的人却将这个默认成规定,众人也都愿意早一些见到她。
李潜先跳下马车,朝她伸出手。
苏漾借力要下来,竟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下来。
到处都是她的兄弟,还要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仆人,她涨红了脸的娇嗔了他一眼。
李潜笑的清浅,注意到她红的想要藏起来的脸,笑着道:“夫人怀了身孕,我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几个男子对视了眼。
苏漾有了身孕的消息,昨天他们都知道了,都说李潜高兴的合不拢嘴。
如今见二人相处,亲昵自然毫不做作,可知那些传言果然没有半份虚假。
众人作势要将他们迎进府,在看到被绑着的霍弛时,苏弋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他是最精明的一个,那双眸子似能看穿一切。
极为熟悉的身量,长年累月模仿苏佑留下的熟悉气质,实在是太扎眼了。
苏弋嗤笑了声:“原来你就是冒充五弟的那个冒牌货?”
霍弛下意识心想,难道他脸上没摘掉人皮面具,可是不对啊,在被李潜戳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戴过面具。
他看着苏弋,寒意升腾起来,在假冒苏佑的时候,他最害怕的就是与苏弋。
这个男人眼睛太毒,他从小跟在苏震东身边,虽然是捡来的孩子,可却是几个弟兄中,最有苏震东风范的。
霍弛垂下眼,什么都没说。
苏弋不以为意的嗤笑了声:“走吧,进府去,看来今天有要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