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和周忘忧离京的事情,交给白昼去办。
他们身份特殊,稍有不慎,恐怕会牵连出许多麻烦,因此李潜再三叮嘱,要万分小心。
这一切都是私下里秘密进行的。
赶在李潜二人动身前去江南之前,白昼来汇报,事情办成,已经派人将他们送到了偏院的山村。
“他们有了新的身份,希望以后能好好过日子。”苏漾感慨万分的说道。
李潜手里端着刚煮好的鸡汤,闻言难得插话道:“只要他能想得开,本王可以保他无忧。”
他仍偷偷安放了眼线,在未曾完全确定李彻的心意之前,他做事总是格外谨慎。
这番去江南,何鱼诺得知后十分忧心。
她近来精神好了许多,亲自来到王府,叮嘱让她在路上慢着点,若是感到身体不适,一定要及时告知。
“现在差不多有六个月大了吧?十月怀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再有三四个月,孩子就可以出生了。”何鱼诺感性的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娘亲刚还记得你出生那会,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没想到这么快,你都俨然要当孩子他娘了,哎,时光匆匆,现在看看,为娘也变老了不少。”
“哪能呢?”苏漾哄她开心,挽着她的胳膊,轻轻的晃:“娘亲在漾儿心中,永远年轻呢!”
何鱼诺被她逗的噗嗤笑出声:“你啊,从小就属你嘴甜,最会哄娘亲开心,你那些兄弟们,到底不及你贴心。”
“那是自然的,他们哪里懂女人心中想什么啊?!况且我那些兄弟,一个个的满脑子装的都是行军打仗,上阵杀敌。又有几个肯花费心思,去猜想理解咱们到底在意什么?”苏漾跟着吐槽道:“唯独五哥还好些,他总是温柔的,叫人心生亲近。”
“你五哥……”何鱼诺想到她最温柔的儿子,被人折磨的那副惨样,刚刚忍下去的眼泪,再度涌上来。
苏漾抿了抿唇,拍拍她的手背:“那些过去的事情,就别说了,您若是在五哥面前总是这样眼泪汪汪,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娘亲你是知道的,五哥是很温柔的人,那些苦难于他而言,本就是伤痛,伤痛永远不会愈合,可他在慢慢从里面走出来,我们万万不能再将这些情绪带给他。”
“走出来需要很多的勇气,我们不能再反复将他置于那种悲伤的困境之中,那样,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拥抱生活呢?”
何鱼诺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自然是知书达理的。
她真的心疼自己的儿子,都是从身上掉下来的肉,虽说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可做娘亲的,见到他难过,甚至要比他难过百倍。
“对对对。你说的对。”她一时情难自控,这才乱了方寸,忙点头附和道:“娘亲以后不提了,也不会在看见你五哥的时候,这般愁眉苦脸了。”
“这样才是嘛。”苏漾给她递过来手绢:“况且,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我听说嫂嫂有了身孕,是真是假?”
“圆缺告诉你的?”何鱼诺脸上总算染上些许笑意:“她那个丫头腿脚伶俐,王府和苏府来回跑,消息当然灵通。你嫂嫂的身孕就是两三天前诊断出来的,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府上这半年都没有添过什么喜事,这下大家伙都高兴,想着沾沾喜气,希望咱们苏家啊,也能蒸蒸日上。”
“肯定会的。以前娘亲总盼着兄长们承欢膝下,今时今日不管怎么说,三哥和五哥都回京了,以后便能常伴左右,您也可以尽享天伦之乐了。”苏漾朝她眨眼睛:“咱们苏家有三哥操持,他素来有能力,心思又细腻,总归吃不了亏的。以前父亲在世……”
她说的自然,差点说漏了嘴,电光火石间忙去留意何鱼诺的神色,见她未曾察觉出异样,舌尖一绕,改了说法。
“以前父亲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曾经夸赞过三哥,说他天生是做生意的材料,那会就想让他接手家中产业,可惜三哥更向往热血沙场,堂堂男儿又有哪个不向往呢?”苏漾嘴角略微上扬,口吻中带上些许自豪:“三哥在军中做的成绩,世人有目共睹,以后接手家业,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你这张嘴啊!”
苏漾说的是事实,可她话里的钦佩和信任,取悦了何鱼诺。
她感慨的看着她挺起来的肚子:“说了这么多,为娘又把话绕回来。此番前去江南,一定要多加小心,你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会随之变得笨重,我看你到目前为止的孕期,倒是没有过多的浮肿,怕是月份越大了,会吃不少苦头。”
“女儿会克服的。”她苦笑着瘪瘪嘴:“女人家生孩子,不都是要走这一遭嘛。”
她真心喜欢李潜,只要想到未来这世界上,会有一个由她和李潜的骨血孕育而生的孩子,就会忍不住满腔欢喜,又哪里还会在乎这个过程中的苦楚与艰辛呢?
除却少女时期,苏漾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在何鱼诺身边的,她自及笄后的所有成长,都未曾有何鱼诺的亲自参与见证。
记忆中还是梳着总角的小丫头,不知何时起,摇身一变,就成了面前的这个颇具风韵的妇人。
她似乎错过了很多,然而这些错过,成全了她的荣耀与追求。
何鱼诺有时候伤感,更多的时候,是骄傲的。
她笑着摇摇头,见微风吹散她的发,上前帮她笼到耳后。
苏漾的耳朵生的好看,小小的,洁白的一点,配上那几绺柔软的墨发,仍美的动人心魄。
“女儿长大了成家了,懂事不少,做娘亲的却仍觉得无论何时,你都是个孩子,少不了要絮絮叨叨几句。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咱们京城这些日子也总是下雨,江南那边本就多雨,到了那儿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水土不服,不如就早点回来,娘亲也好看顾着你照料着你,总归是安心的。”
“娘亲的叮嘱,哪里能是絮叨呢?女儿最爱听了,娘亲你继续说。”
“贫嘴。”何鱼诺戳戳她的鼻尖:“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是这幅样子,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叮嘱的了,王爷做事细心,我方才过来瞧见马车,里面一应俱全,相信他会把你保护好的。娘亲便在京中等你的消息,但愿你回来那日,你爹爹也在。”
苏漾笑了笑,视线微微垂下,不动声色避开了她那双冒着亮光的眼睛。
她不擅长撒谎,更不擅长安慰,只能这样,沉默的静静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