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妲以为有关公务的事情,会被请到公堂上,心中着实忐忑了老半天,然而她一路尾随着小厮,发现二人在途经公堂时未作任何停留,才意识到,可能要去别的地方。
衙门里的后院,处处彰显着威严。
这让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她根本不敢多想。
在祝妲的眼里,当官的都是能够左右她生死命运的人,她几乎不敢抬头看对方,更不要提对对方有任何质疑了。
小厮最终领着她,迈步进入后院里唯一的正厅,他叫她在这边等着,说是请官老爷过来。
祝妲连连点头应是。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几分,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平头老百姓,谁没事敢来这种地方呢?故而她处处小心,就连喘气都是压抑着的。
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总算没有那么紧张拘束。
确定没有人再来后,她缓缓直起腰身,打量起宽敞明亮的正厅,好家伙,感觉每张家具都透露着昂贵的气息,就连她站着的这块地板,她都觉得颇为价值连城。
祝妲坐立难安。
稍稍想到等会要说的事,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没处着落。她藏了点小心思,在没完全套出来她想要的信息之前,绝对不会轻易的把所掌握的消息提供出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人是个典型的中年男子,长得其貌不扬,他神色匆匆,边走边整理衣服,祝妲隔着老远,却什么都看的真切,她看到他额角还挂着水渍,想来是刚刚洗脸时不小心打湿的罢了。
这让她不由得猜测起来。
倘若李潜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作为绥彰当地的父母官,以他的身份,的确不需要如此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这是不是从侧面说明了,李潜身份的不同凡响?
祝妲稍稍紧张。
中年男人很快就来到正厅,见到她,也顾不得衣领还折在里面,热情的迎接上来,言辞之间激动又紧张的问:“这位夫人,请问怎么称呼?”
“民妇姓祝。”
“原来是祝夫人。”中年男人赶紧接过话,打断她之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拐入他想得知的问题,道:“本官听下人来报,说昨晚在城墙上放出的那份寻人启事,姑娘似乎是见过那个人?”
“画像上的人,我不敢十分保证,不过倒是见着与他相像的,至于是不是大人你们要找的人,还真不敢跟您保证。”祝妲没把话说的相当绝对,且聪明的隐瞒了自己与李潜的那些因缘际会,她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陌生人,偶然碰到了他们寻人启事中的主角。
中年男子拧了拧眉,头
他本以为寻到了线索,正准备写信给壽春的沈大人,谁知道这姑娘的一番话,竟然是这样的。
他不大甘心,轻咳了声,问道:“那,祝夫人,我想请问,您是在哪里见到那位与寻人启事相似的男子的呢,是在绥彰城之内吗?具体的时间,你还记不记得呢?”
祝妲此刻心中有数。
在这段谈话中,掌握着主动权的人,其实是她,相比较之下,对方才是被动的,因为他们想要的信息,现在只有她有。至于她愿不愿意告诉他们,全看她的心情决定。
所以她不疾不徐地不答反问:“敢问大人,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您提到他,看起来神色如此紧张在乎?”
中年男人闻言愣了愣。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相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祝妲被他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就在她摸不着丈二头脑之际,中年男子忽而叹了口气,语气中夹杂着弄弄的遗憾和感慨。
“实不相瞒,祝夫人可能也发现了,这个寻人启事上,没有写该人的姓名,主要是,本官的确不想再次引起大的骚动。相信夫人您听过壽春遭遇洪水的事情了吧?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寻找钱大人一事,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那么…”
“难道?”祝妲的那个猜测几乎就要跳出来,她心脏突然狂跳不止,她恨不得拍着心口将它压下去。
中年男人证实了她的猜测。
“正是那位失踪的钱大人。因为不想再在百姓间引起剧烈的反应,所以本官才没有写名字。钱大人是为了治理壽春的水患才出事的,按道理来说,这是为我大越饿发展建设做出的贡献,若是真的死了,理应厚葬他,万一活着,也应该早点接他回京。所以,上面下了命令,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祝夫人,您方才说看见了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人,这让本官又燃起了希望。”中年男子表情激动,眼睛里面晶亮亮的转:“祝夫人,不知道您能否如实告知?”
他原来真的是钱大人!
当初他醒来时,说的那些话,就是骗她的。他居然从睁开眼就在骗她,连个真实的名字都不曾给她。
这是何等的心机。
如此一想,祝妲越发觉得,跟在他身边,他早晚会把自己给杀了。
他是朝廷命官,是朝廷现在要找的人,把他现在的行踪告诉朝廷,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呸!
她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好心救了个白眼狼!
不仅骗她,还很有可能想着杀她!
祝妲深吸口气,笑着同中年男人说:“大人,我若是知道他的行踪,自然会告诉,可我也不知道那你所见的,究竟是不是他。如果你觉得这也是条线索的话,那我当然愿意告诉你,毕竟这是有银子拿的嘛。”
“你说你说。”
“那大人记得给我银子,那我现在开始说了,当时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准备住店。因为他模样长得好,我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还真是派上用场了。”祝妲嘿嘿笑着。
中年男子不耐烦:“他住的是哪家店?”
“永安客栈,就城东那家,我是两三天前见到他在那里的,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祝妲说完,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大人,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你是不是要给我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