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妲惴惴不安,想问又不敢问。
李潜的性格,她摸得差不多了,万一她问多了,怕他逃走的时候,又不带她。那她这些天不是白白付出了?
她脑子转的还算快,沉默不语的点点头,表示一切都会尽力配合。
“你不用配合什么。”李潜道:“一切如常,别坏我事就行。”
“不会的不会的。”祝妲连忙表明忠心。
之前犯过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李潜可是她现在所有的希望,她得好好供着捧着。
李潜还是没同她透露半点消息,不过无所谓,只要能让她出去,怎么都行。
她在意的是结果,而非过程。
在监牢的日子,是很无聊的,也是很痛苦的,然而因着李潜的一番话,两个狱卒抽她出气的时候,祝妲都觉得比往常好捱。
她听从吩咐,中午和李潜换了饭之后,趁着狱卒不注意,偷偷塞到了干草下面,下午的时候如法炮制。
之前被关着的时候,总觉得一天很快就到头了,太阳升了又落,迅速的很。
今天不一样。
焦急的等待,让时间似乎都流逝的缓慢了。
从吃过午饭后,祝妲就开始等。
他们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是八月份,路上耽搁了一些日子,再到被关了这么多天,应该是九月多了。
因为这里没有窗户,几乎与外界隔绝,只能从对方来送饭,判断下是什么时辰。
李潜晚上会怎么做呢?
会和他们打起来吗?
他能不能打得过呢?
打不过的话……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他们不会死在今天吧!
祝妲不知李潜的身手,实际上她对李潜的了解少的可怜,可事到如今,没有旁的办法了,不得已而为之。
她叹了口气,擦拭着被鞭子抽打而流出来的血迹,偏过头看了眼隔壁的牢笼。
李潜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换做旁人,她肯定认定不靠谱,对方是李潜,祝妲到底将要说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监牢里面寒凉,光线很暗。
消失了一下午的狱卒,回来时两个人喝的酩酊大醉,这让本就气味难闻的牢房,味道更加令人作呕。
霉味混合着尿骚味,还有浓郁的酒味,祝妲有一瞬间怀疑,她不会被活活打死,而会被活活熏死。
“吃饭了吃饭了!”
他们拎着篮筐,将饭菜递给两个人。
往常这种情况下,李潜都是醒来的,还会同祝妲交换饭菜,谁知道这次,她都准备好了,他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恩?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该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吧!
祝妲都快吓疯了,差点都要跳起来喊,在理智即将丧失之前,她想到李潜的叮嘱——
一切如常。
她应该做什么呢?
冷静冷静。
祝妲不停的暗示自己,砰砰剧烈跳动的心,才渐渐趋于平缓。
她动作缓慢,打开自己的饭菜,慢悠悠的假装在吃,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李潜。
那两个喝醉了的狱卒,一开始没留意到有什么不同,后来有个人习惯性的看过来,才发觉这个丑女人,总是偏着头。
她在看什么?
这个狱卒喝的没有那么多,比呼呼大睡的那位,明显要清醒些。
他顺着祝妲的视线往旁边看,突然发现,原本应该在吃饭的人,这会儿居然还躺在地上。
短暂的愣神之后,受到的惊吓,超过了醉意。
他狠狠的摇了摇头,又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脚步才没有那么虚浮。
“喂!”他示意自己同伴:“醒醒!好像出事了!”
同伴早就不省人事,全然将他说的话当成了放屁,一把拍开他的手,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可眼下若是真出了事,得赶紧禀报给陈大人啊!
狱卒知道给李潜的饭菜里,是下了东西的。
那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是陈大人给的,应该不会是啥好东西。
因为当时陈大人来的时候,偷偷交代过:“每次饭菜里放的剂量不要太多,时日久了,他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到时候你再来禀报本官,本官自会嘉赏你。”
不是吧?
这就死了?
狱卒紧张不已,同时还有点小小的兴奋,他们在这个地方当差,成年累月没有什么油水。
若是能够为陈大人把这件事情做好,随便得点什么赏赐,都比累死累活拿的工钱要多吧?
更重要的是,这是个在大人面前表现的绝佳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抱着这样的念头,哪怕内心害怕的不行,他还是鼓起勇气,抓着牢房的钥匙,渐渐走了过来。
祝妲目睹着这一切,不过,狱卒此刻眼中并没有她。
她就是他们发泄的东西,算不得人。
狱卒来到牢笼前,隔着密密麻麻的铁格子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他盯着他的胸口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起伏。
真死了啊!
狱卒边拿出钥匙开门,边问旁边看热闹的祝妲:“他躺多久了?”
“一直就这么躺着。”祝妲说的是实话,除了早上李潜说过那番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狱卒似乎也回忆起来了。
中午来送饭的时候,他的饭菜就没有用,好像就是保持着这个姿态。
后来下午他们偷偷溜出去喝酒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死了好啊。
死了他就可以拿赏钱了。
狱卒高兴起来,这个时候,牢房的门打开了,他走过去,亲自试探李潜的鼻息。
男人脸色发青,倒是一副死人相,然而当他的手指,放到他鼻子下面的时候,竟然出乎意外的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
诶?
狱卒感觉到奇怪,他低下头来,正好对上李潜似笑非笑的眼睛。
不好!
察觉到不妙的他,尚未有任何动作,挂在腰间的剑,就被抽走了,紧跟着眼前一片血色,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脖子上正在往外涌血。
事情发展的太快了!
快到祝妲目瞪口呆,腥咸湿热的血喷洒在她脸上,连带着白色的米饭,都被染成了鲜红色,她才清晰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就是他的计划!
这也太粗暴……太果断了!
一个狱卒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解决,整天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没想到上一秒还活着,下一秒就成了死人。
李潜踢了踢那人,像是嫌恶被血溅到了衣服上,脸色阴沉极了。
他迅速起身,长久没有站起来走动过,脚步不见任何的生涩与滞缓。
祝妲连忙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紧跟不离。
外面那个狱卒还在呼呼大睡,方才狱卒的死,连呼救都来不及,自然没有惊醒他。
李潜走过去,照着脖子刺过去,又滋出一身的血。
他面无表情,随后提步往外走。
祝妲如梦方醒,立刻明白他们得救了,可是她注意到李潜的方向,根本没有要带她走的意思?
“喂!”她惊魂甫定,连忙求救道:“我们说好的,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哪怕你带我出去,别让我留在这里!求求你了!”
她生怕说的晚了,李潜大阔步的离开,再度跪下。
李潜懒懒的看了眼,走过来用钥匙打开了牢门,转身就走。
祝妲不敢耽误,这里面有两个死人啊,她不想多待一刻钟。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牢房,顺着道路往前走,爬上台阶。
李潜经过几日的休整,身体恢复的不错,走在前面,脚步飞快。
对于祝妲来说,相对而言要吃力艰难许多,她每天都要遭受毒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天气热,伤口感染还有脓。
走路都疼痛难忍,何况是一路小跑追随李潜的脚步呢?
她不敢喊痛,自知自己对李潜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能咬牙忍着。
约莫过了两刻钟,他们上到地面。
幸运的是,上面的两个守卫正在呼呼大睡,也是喝了酒的,看来是天意,都在帮助他们。
顺利离开监牢,他们拐入了小巷,夜深人静,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幽暗的光线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充满了诡异而危险的气息。
李潜没打算在绥彰城内停留,明天一清早,他们今晚所做的事情,恐怕就会瞒不住。
陈大人势必会派出人手,大肆搜查,届时处境只会雪上加霜。
所以现在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能走多远走多远。
李潜还在永安客栈的时候,跟小二打听过,从绥彰到夀春的路线,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去。
“你不用跟着我了。”他余光看到地上的影子,突然站住,对祝妲说道:“我已经做到了答应你的,你走吧。”
“我……”祝妲瘪瘪嘴:“谢谢你,不过…你…你就让我跟着吧,我知道你想回夀春,我知道路线的,而且我还有银子。”
她从怀中取出出卖李潜行踪换来的十两银子,全部都交到他手上。
“我们可以买两匹马,再买些干粮,然后快马加鞭的前往夀春。”
李潜现在确实身无分文,然而想要早点离开,躲避陈大人的追踪,也的的确确需要一匹好马。
他接过银子,面色冷凝,没说答应,也没完全拒绝。
祝妲一喜,快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