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厨房里充斥着浓浓的药香,山桃这些天闻多了,倒也觉得习惯。
她将熬好的药汁倒进碗里,有些烫手,不由得忙捏了捏耳朵,才用抹布垫着,将小碗放到了托盘上。
“大人,该喝药了。”
这些天沈随风的伤养的差不多,能够下地了,所以便开始忙着处理公务,可临近年关,夀春迎来了难得的平静,并没有报官的人。
沈随风闲不住,嫌待在床上养伤无聊乏味,便不知从哪里搜刮出来些书籍,整日看的津津有味。
山桃推门进来提醒他,男人才从一堆书之间抬起头来。
他瘦了些,尽管好生养着,毕竟是被野猪咬到了,丢了些精血,人看起来要比之前的虚弱,脸色依旧苍白,看的人心疼。
唯独那双眼睛,一模一样的漆黑浓沉,目光中看不出丁点情绪。
他仍令她心动,即便不可否认,他有些沧桑衰老。
到底是年近四十的人。
山桃猜想着,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京城众多女子肖想的最佳夫婿。
“在想什么这般入神?”耳边响起的声音,她才突然惊醒,对上男人好整以暇的神色,才顿觉尴尬,她讪讪的咳了声:“没什么。”
好在沈随风并没有继续追究,不然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撒谎。
她一向无法欺骗他。
山桃松了口气:“大人赶快把药喝了吧!等下我再请大夫过来看看,这是最后一副药,让他过来检查一下,看看药方是否需要做出些许调整。大人,您意下如何?”
“可以。”沈随风朝她招招手,接过药一饮而尽后,才擦了擦嘴角,说道:“你有心了。谢谢。”
“大人这就是客气了。”山桃抿了抿唇:“这些年我们娘俩还多亏了您照拂,我为您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沈随风点点头,偏偏在这时,冷风从窗户缝溜进来,他吸进肺里后,难受的咳嗽起来。
山桃紧张的道:“大人……”
她回头看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了些,忙去关上,可身后沈随风的咳嗽,却变得越来越激烈,激烈到让她害怕。
“这可…这可怎么办?怎么好生生的又咳嗽起来了?”
沈随风摆摆手:“老毛病了,之前就咳嗽,一遇到冷天就犯了,不碍事。”
他说的老毛病,山桃知道,反正她也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天沈随风没来由的咳嗽起来,之后似乎一直没好利索过。
他总说是受不得冷,实际上,近两年她不止一次的听见他在夏天的清晨,也会咳嗽不止。
山桃知他性子执拗,只能慢慢的劝说:“等下大夫来了,也一并让他看看好了,总这么咳嗽下去,不是个法子。”
“好。”他好像很好说话:“都依你,麻烦你跑一趟…咳咳……麻烦了。”
山桃将药碗收走,不敢耽搁,只叮嘱两句,就连忙去请大夫了。
看着她远走,屏气凝神听见院门关上,脚步越来越轻,沈随风才彻底放开,顿时一声咳嗽强过一声,不停歇的咳。
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在轻轻颤抖,心口隐隐作疼,但又似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厉害,前所未有的难受。
沈随风好不容易停下来,想喝口水缓缓,却感觉有什么汹涌的往喉头涌,腥咸又涩,他蹙眉,暗道不好,忙用帕子接住。
入目是片猩红。
他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怎么吐血了?
是他吐出来的吗?
他自觉身子好的很,怎么会吐血呢?
沈随风深吸口气,喉头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口腔里面也极度不舒服,并不是做梦,也不是错觉。
手帕上的血,真真切切是他吐的。
他忽而觉得好笑,还真的笑出了声,扶着椅子慢吞吞坐下,手里还捏着被血弄污的帕子。
应该不是什么难治的症状吧?
要不是今天吐血,他还觉得自己非常健康呢!
对。
他还年轻,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沈随风将手帕小心翼翼的叠起来,塞进了袖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至于到底看进去多少,他也不是很清楚。
没多久,山桃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先前为他诊治的大夫。
大夫上了年岁,但是医术一流,可以说是整个夀春城里医术最高明的老大夫了,颇具有医德,受人敬重。
沈随风和他有些交情,彼此很是熟识。
他自顾自的走进来,看见他还在看书,忍不住嘟囔了两声,而后叫他伸出手来:“给你诊脉!”
“山桃,倒茶。”
山桃被支了出去,老大夫眯着眼,手已经按上了他的脉搏,沈随风比寻常认真留意他的表情。
他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他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沈随风微微咬唇。
大夫叹了口气,开口时语气不善:“你这身子……”
沈随风看着屋外的那道身影,朝他摇摇头:“若是不好的话,等下再说,我不想让她知道。”
大夫看到他的视线所在,顿时明白过来,也就从善如流都没再提脉搏,只说他的伤势。
沈随风的伤养的还不错,伤口几乎全部愈合,只是留了疤痕。
山桃将茶放在桌上的时候,恰好听老大夫道:“再多养几天,切勿不要做什么体力活,若是伤口裂开,还要再受一次疼。”
“大夫您就放心吧,我会看着大人的,绝对不让他乱动。”山桃笑眯眯的道:“他的伤现在养的还不错吧?”
“倒是养的不错,只是这脸色还不大好,恰好要过年,多吃点好补补,”他对着山桃道:“鸡汤最补,每天都给他炖点。”
“好!”山桃连忙应下:“大夫你交代给我,可算是说对人了!”
“大夫这会儿过来,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沈随风说着,对山桃说:“你正好上街再去买几只鸡,怕再过几日,人家都收摊不做生意了,那过年几天岂不是没得吃了?”
“哎哟!还是大人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她对沈随风言听计从,朝大夫道别后,匆匆跑了出去,生怕街上收了摊。
唯一的女人离开后,两个大男人反倒没什么话讲。
短暂沉默过后,沈随风淡薄的笑了笑,他身子朝后靠,整个人倚在椅背上,长手放在桌上,慢吞吞的点。
“大夫,直说吧,我这身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