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瞳其实没少打听京城的事情,一开始是不甘,觉得羞耻,毕竟当时自己被赶出京城时,实在不光彩。
在离开之前,他与许子沂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当然,在此之前,他们也有过争吵,但他就是分明知道,那一次的争吵不同于寻常——
可能因为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令他感到触动。
李瞳很清楚,他对许子沂没有半点爱情,之所以能够与她纠缠多年,无非都是因为她死皮赖脸的缠着他。
他不爱他,可为什么在看到她时,会生出异样的感觉,他自己都说不清。
或许是因为惊讶。
对。
惊讶。
这很好的解释了他内心的波动。
许子沂嫁给他的时候,整张脸上满是横肉,五官挤凑在一起,他嫌弃的很,从没正瞧过她,就算是与她说话,也多是冷嘲热讽。
要不是母后拦着,要不是许家的地位卓然,他铁定会在成亲第二日就将她休了。
休妻不成,好在并不耽误他出去快活,许子沂在府上闹得越凶,他在外面找女人找的越欢快,他就是要卯足了劲儿和她对着干。
谁让她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自己和她成亲的?
他终身的大事,她都敢算计,既然她不要他好过,那她进了门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反正只要是能够将她气的火冒三丈的事情,他都不遗余力的去做,等听到下人汇报说她在府上发飙发疯,他便觉得畅快无比。
呵呵!
这就是报应!
许子沂完全不是他所期待的女人,不仅长得不好看,而且胖的有二三百斤,说话粗俗,与他的理想型去之甚远。
李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反胃,谈何与她长相厮守?
他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她,说最恶毒的话,做最过分的事情,就是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够受不住,主动提出和离。
谁知道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她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争辩,到后来平静的接受,就是死活要赖着王妃的位置不挪窝。
李瞳难免有些泄气,不过这几年的反复折腾,也叫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许子沂是深爱着他的。
因为深爱,所以会无底线的包容。
不管他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她都不会离开他。
有恃无恐的人,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他就是这样。
所以在看到她的改变后,在得知她要与他一刀两断的时候,在亲耳听到她说要和离的时候,他都不以为意,觉得是她在闹。
女人总会用各种方法来引起男人的注意,许子沂很擅长使用这一招,但可惜她并不是个美人,而他只对美人怜惜。
李瞳盘算着,过几天她就会改变自己愚蠢的决定,毕竟她是离不开他的,若是能够离开,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走了,何苦等到现在?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次他错了,错的离谱可笑。
许子沂在他未曾发觉的时候,变得面目全非,变得他根本不认识了。
最明显的变化,是外表上的。
她变瘦了,原本挤压紧凑在一起的五官,莫名的随之舒展开来,脸上的横肉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紧致的肌肤,清雅的面容。
原本粗壮的滚圆的身体,变得纤瘦似弱不禁风,她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立在那里,便叫人不由生出些保护欲。
李瞳只是觉得惊讶而已,他在潜意识里,已经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女人非常爱自己,不管她怎么变,都是为了自己。
包括眼下她变瘦变美,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
许子沂竟然为了别人,郑重其事的跟他提出和离,这对他来说不至于是晴天霹雳,但也算得上是始料未及的惊吓。
他想许子沂一定是糊涂了是疯了癫了,不然怎么会说出如此不清醒的话来?
她怕是没有搞清楚,在两人的这段感情里,究竟谁掌握着主动权!
他们之间的游戏,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喊停?
她凭什么?有什么资格?
李瞳非常生气,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股没来由的火气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
想要与她和离,不是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为什么终于要摆脱她,她也表示不再纠缠他,他却感到愤怒,感到空虚失落呢?
李瞳坚决不肯承认,他对她是有特殊感情的,他还是坚信着,她只是嘴上倔强,心中对他恋恋不舍。
所以,他试探,用最尖锐的话刺痛她,甚至对她提出要她下跪等无理的要求。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那种行为,就像是个失去玩具的小孩哭闹着做最后也是最无力的挣扎。
李瞳记不清是怎么签下的和离书,反正那段时间他都浑浑噩噩的,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归结于不习惯——
就算养条狗养了几年,还会生出感情,与许子沂插科打诨斗嘴打架的这些年,甭管有没有感情,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要将这一部分从生命里活生生剥离出来,总要给他一段时间的恢复期吧。
他告诉自己是这么想着的,内心又暗暗期待着,希望许子沂后悔,然后痛哭流涕的来求他,然后他再装作不情愿的答应原谅她。
大概是意愿太强烈,他竟然做了类似的梦,等睡醒后发现只是个梦时,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李瞳从一开始等着她后悔等着她来求原谅,到后来刻意的关注留意她,再到后来卯着一口劲儿的想要让她刮目相看……
心态是如何一步步变化的,他说不上来,只是看着离开他之后的许子沂,越发动人越发能干,他就觉得脸上一阵阵的疼。
李瞳不想被许子沂比下去,实际上许子沂兴许只是按部就班的做着想做的事情,而他早就为了独自举行的比赛拉满了弦。
谁料他本就是个无能的人,越是迫切的想要做好一件事,越是做的糊涂窝囊。
染上赌瘾,闹成那般不可收拾的结果,他从没想过会那样,也从没想过会因此离开京城。
在离开京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噩梦中,拼了命的想醒过来,然后周边的人无一例外的告诉他,他不是活在噩梦里,是活在现实里,所以他越发迷茫,不明白拿了一手不算糟糕的牌的他,是怎么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