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傍晚,黎海权赶着马车笃笃的走在回家的山路上,马车回到龛谷寨的时候,正是耕作一天的寨民归家的时候,寨子里炊烟袅袅,寨民们三三两两走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眼见得黎海权赶着马车过来,少不得停下步伐和他打着招呼。
豆苗已经不用再浇水,余初瑾这几天和郑骞,由荣华三个到附近的几个山头转了转,想着看能不能打些猎物去乡里换钱,只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山里的猎物很少,他们三人已经连着空手而归好几天了。
“真是奇怪了,往常别的不说,这野鸡和兔子总能打到几只,可这几天就跟被扫荡了似的,连根鸡毛都没看到。”由荣华忿忿说道。
走在后面的余初瑾闻言,不由得脚下步子一顿,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眼身后巍巍的群山。
郑骞和由荣华步子一顿,齐齐朝她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大爷,你说那天你在林子里遇见的蛮夷人,会不会也是出来打猎的?”余初瑾突然问道。
由荣华瞪圆了眼睛,一脸错愕的看了余初瑾,好半响,喃喃说道:“你可真能想。”
郑骞显然也觉得余初瑾这话太不靠谱,附和了由荣华的话,说道:“不大可能。”
余初瑾其实也就这么一说,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说了个笑话。
一行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撞上了赶着马车的黎海权。
郑骞下意识的便要上前询问结果,却在看到马车周边的寨民时,步子一顿停了下来。而这一停顿的功夫,黎海权已经赶着马车走远。
“那好像是黎寨主哎。”由荣华看着驶远的马车对郑骞说道。
郑骞点头,“是他。”
“那老爷子您怎么不上前去问一声?”由荣华急切的问道。
郑骞给了由荣华一个“你真白痴”的目光,一句话不多说,拔脚走了。
由荣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站在那,看了余初瑾不解的问道:“大姑娘,他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错了?”
“这会儿路上的人太多,郑大爷真要上前问,不消多时整个寨子的人都会知道,这样肯定会引起慌乱。”余初瑾说道。
由荣华听完“哎呀”一声,讪笑着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走在前面的郑骞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因为你是猪脑子。”
由荣华那个郁闷,蔫头搭脑的走在余初瑾身边。
要说没跟着大姑娘之前,几个人里他也算是有点小聪明的,可自从跟着大姑娘了,他这一天天的觉得智商不够用啊。
余初瑾将由荣华的反应看在眼里,少不得笑了安慰道:“由大哥,郑大爷逗你玩呢,你难不成当了真?”
“唉……”由荣华长长叹了口气,持着余初瑾说道:“大姑娘,自从跟着你和老爷子后,我就觉得我这脑子越来越不够用,难不成我真是个猪脑子?”
余初瑾哪里能想到,郑骞一句玩笑话,竟然真让由荣华怀疑起了人生。
闻言,一怔之后,下意识的便喊了走在前面的郑骞,“郑大爷,你赶紧安慰安慰由大哥吧。”
郑骞却是头也不回的说道:“虽然笨了点,但好歹有自知之明,也算是个优点了。”
这下子就连余初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是……你一个老大爷,这么毒舌真的好吗?
由荣华默默的看了眼张口结舌的余初瑾,安慰道:“没事,大姑娘,总还有个优点不是?最其码不是一无是处!”
余初瑾还能说什么?
当事人都已经放弃挣扎了,她这个吃瓜群众还有什么好抗争的呢?
恰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郑骞回头看了过来,“你们俩肚子不饿啊?走快点,早点到家早点把饭吃了。”
余初瑾知道,郑骞怕是打算吃过晚饭后去一趟黎家,当下便和由荣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些日子地里没活,杭氏便带着余攸宁和余幼瑾在家做些针线活,用之前裁衣裳多下来的布头,给余攸宁和余幼瑾做袜子。
因为有余攸宁和余幼瑾换着花样的喂,家里的鸡和鸭已经长大了不少,两只狗也大了些,只是却精瘦精瘦的。
这会儿,两小只在小院里逗着大虎和小虎,不想,前一刻还乖乖听话的大虎和小虎,下一刻却突然撒了脚丫子便往外跑,任凭余家兄妹俩怎么喊也不听。
兄妹俩拔脚便要往外追,却在下一刻,看到了正从小道上远远走来的余初瑾三人,余幼瑾当即高兴得喊出了声,“哥哥,长姐回来了。”
余攸宁也看见了,听到余幼瑾的话,当即上前牵了余幼瑾的手,“走,我们迎迎他们去。”
兄妹俩朝着余初瑾跑去,“长姐。”
不多时便两小只便跑到了跟前,余攸宁又和郑骞和由荣华打了招呼,“师爷,由大哥你们回来了。”
郑骞笑着摸了摸余攸宁的头,“嗯,回来了。”
余幼瑾则抱住了余初瑾的胳膊,一脸失望的问道:“长姐,今天又没打到东西吗?”
“没有。”余初瑾说道:“别急,兴许过两天就能打到了。”
余幼瑾嘟了嘴,“你之前也是这样说的。”
“幼瑾,”由荣华喊了余幼瑾,待余幼瑾朝他看来时,他突然从身后的竹篓里抓了把红红紫紫的野果递了过去,“看,这是什么?”
“大乌泡!”余幼瑾顿时两眼发亮,兴奋得直叫,“是大乌泡,我最喜欢吃了。”
话落,便要去掰由荣华腰间的竹篓,“由大哥,你快给我看看,你摘了多少。”
“好多呢,当饭吃都够了。”由荣华说道。
果然,竹篓里装着大半篓的大乌泡。
余幼瑾高兴的直喊余攸宁,“哥,哥哥,由大哥摘了好多大乌泡。”
说着话的功夫,由荣华已经将手里抓着的大乌泡倒在余幼瑾的掌心里,余幼瑾小心翼翼的朝余攸宁走了过去,“哥哥,我们一起吃。”
话落,将一颗最大最紫的递到了余攸宁的嘴边,却被余攸宁拒绝,余攸宁随的拿了一个半红不紫的,“我吃这个,那个你吧。”
“嗯,”余幼瑾点头。
这个时节,山里的野果很多,但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能碰上。
由荣华看着吃得高兴的两小只,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我记得这山里有棵野梨树,等过段时间我再去找找。”
“由大哥,我和你一起去。”余幼瑾说道。
由荣华哈哈笑了说道:“不用,你啊,就在家等着吃现成的就行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就到了家里。
杭氏已经将装着针线的笸箩放下,拿木盆打了水出来,“回来了,快洗洗吧,饭已经热好了,我炒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天气越来越热,余初瑾之前做的霉干菜这会儿派上了大用场,切个葫芦或者丝瓜放一勺盐加两瓢水便是一碗解渴开胃去暑汤。
龛谷寨地处深山,长年湿冷,秦椒是饭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不拘什么菜都要放两个一起炒。余初瑾则将秦椒的做法开发到极致,什么虎皮尖椒,什么糟秦椒,什么干拌秦椒,什么油闷秦椒,更甚至糖醋秦椒她都做过好几回。
杭氏今天晚上的菜,便是一个霉干菜葫芦糖,一道干拌秦椒还有一个水煮落苏(茄子)简单的三道菜,但却都是过饭菜。
饭桌上,杭氏免不得起说黎海权回来的事。
“也不知道,卫所的人怎么说。”杭氏蹙了眉头,不无担心的说道。
由荣华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说道:“回头你就知道了,老爷子打算吃好饭去问问呢。”
杭氏闻言,抬头朝郑骞看了过来。
对上杭氏看来的目光,郑骞却突然对由荣华说道:“你吃快点,等下跟我一起去。”
由荣华顿时怔住,他看了郑骞,“我?我也去?”
郑骞点头。
由荣华还待再问,杭氏瞪了他一眼,“大爷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快点吃,吃好了,拿柳条把牙擦擦,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由荣华“哦”了一声,放下了饭碗,“我吃好了。”
杭氏闻言,当即放下了饭碗,起身说道:“我去给你拿衣裳,你去拿柳条擦擦牙。”
晚上的两道菜都放了蒜头,不把牙擦擦,等下说话味重。
由荣华和郑骞去了灶间,杭氏抱着衣裳出来时,见余初瑾仍旧在桌上坐着,不由问道:“大姑娘,你不去吗?”
“嗯,我不去。”
杭氏还在疑惑余初瑾怎么不去时,黎世风却突然从外面抢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余初瑾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余初瑾,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三哥哥。”余幼瑾是最喜欢由荣华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黎世风,余幼瑾捧着饭碗便凑了过来,问道:“三哥哥,你怎么来了?”
余攸宁也跟着喊了一声,“黎三哥。”
黎世风对两小只笑了笑,看着慢条斯理咽下最后一口饭,又喝了口汤这才放下碗的余初瑾,闷声说道:“阿洐去找我爹了,说让他明天就来提亲。余初瑾,你要想清楚了,一旦我爹来提亲了,你俩的婚事可就铁板钉钉,再没有反悔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