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洐送余初瑾和郑骞出去,走着走着,郑骞便走在了前面,将他们两人拉在了后面。
“我等下就去和大舅说下聘的事。”苏洐对余初瑾说道。
余初瑾点头,想了想,停下脚步欲言又止的看着苏洐。
“怎么了?”苏洐含笑看了余初瑾,温声问道:“是有话和我说吗?”
余初瑾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话和苏洐说,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想说什么都没关系,不用觉得为难。”苏洐轻声说道。
余初瑾抬目看了苏洐,理了理思绪后,方轻声开口说道:“我听天冬说起过,说你从会吃饭起就一直在吃药,是吗?”
苏洐点头。
余初瑾便又接着说道:“我听他说京城的太医诊断的结果,六脉弦迟,素由积郁,左寸无力,心气已衰。”
“是的,不止是太医这么说,凡是替我诊过脉的大夫除了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略有些名望和真本事的大夫给出的都是这样的结果,而他们一至认为我肯定是活不过十八岁的。”苏洐说道。
“也不一定。”余初瑾看着苏洐说道:“你这病说到底其实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只要小心养着,长命百岁不容易,活个半百什么的,应该没大问题。”
苏洐闻言,不由眉梢轻挑,脸上绽起抹兴味的笑,看着余初瑾说道:“蓝半梦说你是天选之人,是老天选出来给我活命的人,难道是真的?”
天选之人?
天选之人不都是身负改朝换代重大使命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只是为了改变一个人的命数?余初瑾撇了撇嘴角,嗤笑一声说道:“你信他?他就是个跳大绳的半仙!我看也别叫他什么蓝半梦了,以后就叫她蓝半仙好了。”
“哈哈……”
余初瑾的话使得苏洐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引来四周寨民侧目,苏洐连忙止了笑,他知道,余初瑾并不是个喜欢被观注的人,当即对余初瑾说道:“走吧,边走边说。”
走在前面的郑骞这时候恰巧停了下来,看着笑容藏不住的苏洐,问道:“笑那么开心,捡到银子了?”
余初瑾[大爷,你好歹也曾经是正二品的大员,能不能别什么都扯上银子?]
苏洐,“没有,初瑾说要改蓝半梦改蓝半仙,我觉得挺合适的,老大你您觉得呢?”
“他改什么名,我不管,只要别换脸就行,我还等着他把我肚子里的虫子给捉出来呢。”郑骞说道。
“也不是一定要他的,这副近寨子里做半仙的没有,养盅抓盅的肯定不少。”苏洐说道:“我回头和世风说一声,让他出去打听打听。”
提起黎世风,苏洐少不得又和郑骞说道:“老大人,你真不打算收世风做关门弟子吗。”
郑骞没有吱声。
“世风虽然顽劣,但品性纯良,又有一腔忠君爱国赤诚之心,若得老大人打磨倾囊相授,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名将。”苏洐说道。
郑骞不由得便想起当日黎世风那句“你教我兵法,我替你弄死萧远春。”
之前,他虽然答应了苏洐教授黎世风兵法,但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显然苏洐肯定是察觉到了,才会在此刻旧话重提。
郑骞仍旧没有出声,他背着双手沉默的向前走着。
苏洐还想上前劝说,被余初瑾劝住,“我回头和老大人说说吧。”
“那就麻烦你了。”
余初瑾笑了笑,摇头道:“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说着话的话功夫,俩人继续往朝走着。
东寨通向西寨的这条路的中间,有一株枝繁叶茂冠盖如伞好些年头的香樟树,这会儿,香樟树下坐着不少的寨民。
在离香樟树还有几十步距离的时候,余初瑾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了苏洐,“你照着我给你的方子长期吃着,只要坚持下来,性命肯定无碍的。”
“好的,我回头让天冬去趟乡里,照着你的方子抓几贴药回来吃。”苏洐笑了说道。
余初瑾抬头看了眼放慢脚步等在前面的郑骞,“就送到这吧。”
“好。”苏洐停下脚步,对余初瑾说道:“你去吧,我在这看着,等你走远了,我再回去。”
余初瑾点头,转身大步朝郑骞追了过去。
身后却突然响起苏洐的声音,“初瑾。”
余初瑾步子一顿,回头看了过去,问道:“有事?”
苏洐摆了摆手,“没有,你去吧。”
余初瑾脸上绽起抹疑惑之色,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便准备转身离开,然却在这时,苏洐突然问道:“初瑾,为什么是我?”
余初瑾微微怔了怔。
为什么是你?
不是因为各取所需吗?
但当目光对上阳光下温暖如向阳花微微含笑朝她看来的苏洐时,到了嘴边的话被她默默的咽了回去,翘了唇角,说道:“不是蓝半仙指定的吗?”
苏洐一瞬怔了怔,而便在他怔忡的同时,余初瑾已经转身大步朝郑骞走了过去。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郑骞很是不满的啐了一句。
余初瑾错愕的看着他,一脸我得什么便宜了的表情。
郑骞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没说你,说得是苏家的娇花呢!”
余初瑾笑了笑。
稍倾。
“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郑骞侧目看了余初瑾,“那是什么?”
余初瑾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
明知余初瑾有所隐瞒,但郑骞却什么都没有问,而是默默的跟上了余初瑾的步伐。
头顶的阳光已经有了属于盛夏的酷热,道路两侧的农田一片鲜翠欲滴,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淡淡的原野气息。
余初瑾突然的绽起了抹笑,轻声问道:“大爷,你为什么不肯收黎三爷做徒弟呢?”
“你又为什么选了娇花没选他呢?”郑骞不答反问道。
余初瑾没有想到郑骞会这样问,一怔之后,轻声说道:“你知道的,我一开始选苏公子,是奔着做寡妇去的。”
“那现在呢?”郑骞撩了余初瑾一眼问道。
苏洐的病说穿了就是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其实只要养护得好,少思少虑少气,真心没有想像中那么吓人。
余初瑾刚才就给了他一个后世养心脏病的中药方子,照着这个方子抓药长期吃着,不说活个七八九十岁,最其码三四十岁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说了,在这个正常人尚且“人生自古七十稀”的年代,他这么个先天不足的人,活个三四十岁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郑骞有此一问,很显然是听到了刚才余初瑾和苏洐的那番对话。
之前余初瑾是冲着守寡去的,那现在苏洐有了她给的方子,守寡肯定是守不成了,她为什么还要选择他呢?这其实和之前苏洐问的那句“为什么,是我”是一样的道理。
“现在啊……”余初瑾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蓝天白云下葱翠的高山和树木,轻声说道:“从一而终是一种高贵难得的品质,您说是不是?”
郑骞脚下一歪,差点便把一身老骨头给摔散架了,也好在他反应敏捷,愣是使了个巧劲缓解了眼前的危机。
余初瑾连连向郑骞陪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郑骞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轻哼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余初瑾小跑着跟了上前,“大爷,那你到底收不收黎三爷啊?”
“收?他是个妖怪吗?他就是个妖怪,我也不是那孙悟空,拿什么收?”郑骞没好气的问道。
余初瑾:“……”
可真是,这么大把年纪的人,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