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瑾安抚着哇哇大哭的余攸宁,由荣华照顾着惊魂未定的杭氏,等里正带着人赶过来,牛丕和唐三早已经跑得没影。
“攸宁很勇敢,也很聪明,父亲和母亲若是还活着,一定会以你为傲的。”余初瑾轻声哄着余攸宁。
余攸宁止了眼里的泪,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格外透明清亮,看了余初瑾,“真的吗?爹爹和娘亲会以我为傲?”
“会的。”余初瑾轻轻抱了抱余攸宁,柔声说道:“你做得很好,即保护了自己也救下了由娘子。”
余攸宁脸上绽起抹羞涩的笑,抬头朝被由荣华半抱半扶的杭氏看去,“长姐,由娘子她不会有事吧?”
余初瑾牵了余攸宁的手朝着由荣华和杭氏走了过去,眼见杭氏脸色苍白仍旧瑟瑟打着抖,于是轻声问道:“嫂嫂,我们去找找个大夫看看吧?”
杭氏连忙摇头,“不用,我没事,我缓缓就好了。”
“还是去找个大夫开副养心安神的方子吧。”余初瑾轻声劝道:“银子的事,你别担心,我这里有。”
杭氏却是无任如何都不肯。
进一趟药堂请大夫号脉要花钱,开方子抓药也要钱,她不过是吓了吓,过几天就好了,干嘛乱花这冤枉钱。
“嫂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的。”余初瑾向杭氏赔着礼。
由荣华和杭氏连连摆手,“大姑娘,你这样可真是羞死我们了,是我自己没用,若换成是你,肯定不是这样的结果。”
“怪我,”由荣华一脸自责的说道:“是我没用,但凡我能厉害点,素绢也不用吃这样的苦。”
当时,若是他能以一挡十,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马如龙和陈三拿下,杭氏又岂能被牛丕劫走?说到底,还是他太没用了。
便在大家各自往自己身上揽着责任时,里正走了过来问道:“余姑娘,马如龙和陈三我已经让人送去县衙了,你们是苦主,要不要使个人一同跟了去?”
不想,里正话声才落,院门里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个人进来,人还没站稳,便急声说道:“鲍伯不好了,你们走了以后,那两个人趁着人乱跑了。”
里正先是一怔,稍倾重重一跺脚,指了报信的人骂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让人给跑了?”
来人嚅嚅着没敢吱声。
里正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余初瑾,“余姑娘,人虽然跑了,但你可以向县衙递状子,由县太爷张贴告示拿人,你看你要不要去趟县里?如果你去的话……”
“县衙我们就不去了,反正我嫂嫂也是有惊无险。”余初瑾说道。
里正点了点头,“那行,我会吩咐下去,让乡里的人都注意些,若是看到这两人抓了扭送官府。”
“好,谢谢您。”余初瑾对着里正福了一福。
里正摆手,正欲招呼着众人离开,却在下一刻又步子一转,朝余初瑾走了过来。
余初瑾怔了怔,问道:“您老还有事?”
里正看着余初瑾,默了默,问道:“余姑娘,你说你父亲是前吏部尚书余昊?”
余初瑾点,“是的。”
里正捋了捋颌下山羊须,一对深邃的眸子极其复杂的看了看余初瑾,稍倾,沉沉叹了口气,近乎叹息的说了一声,“你父亲是个好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是个好官!”
余初瑾唇角挽起抹嘲讽的弧度,淡淡道:“可惜,这世道总是好人没好报。”
里正欲言又止,抬手拍了拍余初瑾的肩,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余初瑾看着里正的背影若有所思。
稍倾,身后响起余攸宁的声音,“长姐,我们走吧!”
余初瑾这才醒过神来,回头看了被由荣华搀在怀里的杭氏,问道:“嫂嫂,你还走得动吗?”
杭氏点头,“走得动。”
由荣华却蹲了下来,“素娟,你趴下来,我背你。”
杭氏还待拒绝,余初瑾已经劝道:“就让由大哥背你吧。”
余初瑾牵了余攸宁的手,由荣华背着杭氏,一行四人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街道上早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等候在瓷器铺子的余幼瑾远远看到余初瑾几人,撒了脚丫子便跑了过来,“长姐,哥哥,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急了。”
余初瑾揉了揉余幼瑾的头,轻声问道:“幼瑾害怕吗?”
余幼瑾默了默,稍倾,慢慢点了点头。
余初瑾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拍了拍余幼瑾的背,柔声道:“我们幼瑾很勇敢,等下长姐给你买麦芽糖吃。”
“由大哥给我和哥哥买了。”余幼瑾自余初瑾怀里探出头,将放在袖笼里的一块麦芽糖拿了出来,给余初瑾看,“长姐你看,我给你留了一块。”
余初瑾笑了笑,对余幼瑾说道:“嫂嫂受了惊吓,我们把这块糖给嫂嫂好不好?”
“好。”余幼瑾拿了那块糖走到杭氏面前,高高举起,“嫂嫂,你吃糖,甜甜的可好吃了,吃了就不害怕了。”
杭氏一瞬红了眼眶,她将余幼瑾的手放下,“幼瑾吃,嫂嫂现在已经不害怕了。”
余幼瑾朝余初瑾看去,余初瑾便笑着说道:“那幼瑾自己吃吧。”
余初瑾谢过瓷器店掌柜,将寄放在他铺子里的独轮车和东西都拿了出来。
余攸宁轻声问道:“长姐,你把茶叶都卖了吗?”
“嗯,都卖了。”余初瑾轻声说道:“运气很好,我原本是想卖给四喜酒楼的掌柜,可掌柜的说他的茶叶都是自己做的,让我找别家再试试,恰巧有个小哥进酒楼吃饭,听见了,让我把茶叶给他看了看,然后他就全部都买走了。”
余攸宁目光大亮,问道:“长姐,卖了多少钱?”
“卖了九钱银子。”余初瑾说道。
话落,掏出一个一把碎银锞子给余攸宁和由荣华夫妻俩都看了看。末了,大手一挥,说道:“走,我们今天也奢侈一把,先找个饭馆吃饭,再去扯布回头给你们做新衣裳。”
一听要下馆子,余攸宁和余幼瑾高兴的直跳起来。
便是杭氏脸上也绽起了抹淡淡的笑,反到是由荣华神色间有一瞬的犹疑。
余初瑾看在眼里,没有多问,找了家面馆点五碗面,她这才找机会私下问由荣华缘由。
“大姑娘,盐又涨价了。”由荣华看了余初瑾,拧了眉头说道:“已经涨到两分四一斤了!”
余初瑾听完,先是默然片刻,稍倾,深吸口气,说道:“涨就涨吧,它就是涨到一钱银子,我们也还是得买。光靠省钱是没有办法的,我们得想办法赚钱才行!”
由荣华哭丧着个脸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啊!这穷山僻壤的,上等的水田都没几亩,更别说别的了。”顿了顿,他突然眉峰一挑,压着声音说道:“大姑娘,你说我去南方贩盐怎么样?”
贩盐?!
余初瑾瞪大眼看了由荣华。
由荣华左右看了看,见周遭没有旁人,他压着嗓子对余初瑾说道:“我听人说了,南方的熟盐也只要几文钱一斤,我们贩了来,不说卖两分四,就是卖一分银子一斤,也有的是人要。”
没错,确实是有的是人要,历来盐商都是大富大贵之家!可盐铁官营,一旦被抓住,有钱的人花钱买命,像他们这样穷得只剩条命的怎么办?再则了,他们眼下的身份可还是流犯,别说去南方,就是出县城都出不了。
大齐律,凡是大齐百姓只要过县都需出具由官方提供的路引,没有路引又或者路引造假,一旦抓住便是重罪。
余初瑾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由荣华张着嘴,看着余初瑾一脸的欲言又止,末了,轻声说道:“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
余初瑾点了点头,说道:“先找个地方吃饭,把肚子埴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