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月亮都挂在树梢上了,也没有等来黎海权。
两小只先就沉不住气了,两人抬头看了余初瑾,“长姐,怎么还没有人来呢?”
余初瑾也奇怪,黎世风明明说苏洐去找黎海权了,说让他来提亲,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就算是从金瓯乡来,走快点也应该到了。东寨到西寨不过就是半柱香的时间,怎么会这许久还不见身影呢?
“大姑娘。”杭氏犹疑的喊了余初瑾,“我寻思着,是我们弄错了。”
“弄错了?”由荣华看着自家媳妇,“怎么弄错了?”
杭氏轻声说道:“三爷只说苏公子去找了黎寨主,请黎寨主来提亲,也没说今晚就来啊!再说,这提亲不是还得准备准备吗?”
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他们知道黎海权要来提亲,还想着扫地烧热水热情接待,那黎海权不是也得准备准备吗?更何况也没有人大晚上来提亲的啊!
余初瑾和郑骞同时苦笑,他们这是被黎世风给带到坑里去了。
“嫂嫂说得有道理,行了,都别等了,洗洗睡吧。”余初瑾对等得脖子都长了不少的两小只说道。
由荣华和杭氏向余初瑾告辞,“明天我们会早点过来。”
余初瑾没有和他们夫妻二人客气,点头道:“好。”
拿着豆油小灯将夫妻俩送出小院,余初瑾又在原地站了会儿,只至夫妻俩融于夜色中,她这才牵了站在身边地余幼瑾的手,“幼瑾,我们去洗洗睡吧。”
余初瑾不知道的是,黎家的这一夜并不平静。
苏洐去找黎海权的时候,恰巧黎海权也正打算让五石去请他,这会儿见苏洐自己来了,当即将五石打发下去,就连老妻杨氏也被他找了个借口打发了。
苏洐看着黎海权的这番作派,脸上的笑慢慢敛了下去,随着身上温和气质的消失,整个人竟透出几分淡漠的高冷感来。
黎海权没有留意到自家外甥的变化,而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苏洐,万般艰难的开口问道:“阿洐,这桩婚事可不可以作罢?”
苏洐没有回答黎海权的话,而是看着他问道:“舅舅,出什么事了?”
黎海权叹了口气,压着嗓子将那日郑骞来找他的目的,以及他去关岭卫找百户赵全,赵全又带着他去找蒋凤池,还有将凤池同他说的那番话,都一五一十的全部复述给了苏洐听。
末了,少不得沉声说道:“阿洐,不是舅舅不在乎你的生死,也不是舅舅……”
“我明白。”苏洐打断黎海权的话,轻声说道:“舅舅你是担心万一蛮夷是来踩点,来日大举来犯,到时便是寨子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黎海权重重点头,“舅舅想了一路,实在想不出两全之计,阿洐,要不舅舅让五石和魏忠送你回京城,京城里有太医……”
“舅舅的好意,我心领了。”苏洐再次打断黎海权的话,说道:“只是,我已经不是苏家人,回京城也不过是等死罢了。”
黎海权顿时脸色刹白。
他一屁股墩坐在椅子里,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的青砖。
“舅舅,其实事情并没有你想地那么糟糕。”苏洐突然开口说道。
黎海权抬头,目露不解的看了苏洐,“怎么说?”
“第一,我们并不能确定那几个蛮夷人出现的真正目的;第二,蒋凤池以权谋私,可您忘了,没有蒋凤池我们还有郑骞啊!”
“郑骞?”黎海权越发的疑惑不解了,“发现蛮夷的人就是他,他要是有法子还能来找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大人有一身克敌制胜的本事,不过是手下无人可用罢了。”眼见黎海权仍旧一脸懵然似懂非懂的样子,苏洐干脆坐了下来,掰开来揉碎了的给黎海权细讲,“蒋凤池虽然是千户,但论起调兵遣将两军对敌,他不及老大人十分之一。老大人可是在播州将鲜夷和重黎两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区区一个西戎和戎狄又岂能在他手底猖狂?”
黎海权总算是明白了苏洐的意思,这是打算让郑骞出面对付蛮夷呢!只是……
“阿洐,你也说了,郑骞他无人可用啊!”
苏洐目光含笑的看了黎海权,说道:“老大人没有人,舅舅你有人啊!”
“我有?”黎海权瞪大了眼,“我哪有什么人?”
“你有。”苏洐斩钉截铁的说道:“东西两寨除老弱妇孺外还有青壮男子六百余人,这六百余人完全可以闲时耕田犁地,战时持械对敌。”顿了顿,又补充道:“舅舅若是担心老大人是戴罪之身,让他领兵恐落人口舌,可以将这些人交给世风,由世风来统一管理。”
黎海权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个字来。
好半响,方讷讷出声问道:“阿洐,你是认真的吗?”
“是认真的。”苏洐目光明亮的看了黎海权,“舅舅,求人不如求己。”
黎海权顿时哑然。
是啊,求人不如求己,庆州特殊的地理位置,历朝历代以来,多受蛮夷侵扰之苦,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这几个跟西戎和戎狄隔着几座大山的寨子。这也就是为什么,龛谷寨会成为流放犯人聚集地的原因,如果不是长年的往这边流放犯人,龛谷寨只怕早就人去寨空了!
更叫人痛心的是,每每蛮夷来犯,他们向卫所求援,还要奉上一大笔的孝敬银子,不然,要么就是人不来,即使来也是等蛮夷的人走了之后,才慢腾腾的来走个过场。这样的朝庭军队还有什么指望?眼下,统领一方兵马的千户更是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黎海权慢慢抬起头看向苏洐,良久,咬牙道:“好,就这么干。”
苏洐原本以为劝服黎海权要大费一番口舌,不想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黎海权便应下了。他一怔之后,当即笑了说道:“舅舅,那你看看明天去提亲的时候,能不能想办法让老大人收世风做关门弟子。”
不想,苏洐的话声落下,黎海权却蹙紧了眉头,脸上有犹疑之色。
苏洐看在眼里,不由问道:“怎么了?舅舅您不愿世风拜在老大人门下吗?”
黎海权点了点头。
“为什么?”苏洐不解的问道。
黎海权没吱声,苏洐想了想,轻声说道:“舅舅,世风他从小就有个将军梦,您拦得了现在也拦不了以后,以其如此,不如成全他。真要万一,哪天他离家出走去别处入伍参军,您怎么办?”
黎海权欲言又止。
话说到这个地步,苏洐觉得再说下去,也是枉然,故而话峰一转,说道:“舅舅,您明天去余家下聘吧。”
“明天?”黎海权摇头道:“明天太急了,下聘可不是过去嘴巴说说就行的,要准备好些东西。”
苏洐闻言,笑着说道:“我都准备好了。”
“你都准备好了?”黎海权一怔之下,不由笑了问道:“你都准备了什么?”
“大鹅两只,猪肉五斤,鲜鱼两条,酒两瓮,布二匹,茶一盒。”苏洐说道。
黎海权仔细品了品,别说,还挺有模有样的,无非就是缺了聘银和其它一些东西,不过,以现时余家的家境来说,就这六样既彰显了他们的诚意,也不至于让余家将来出嫁时为难,可以说是很用心了。
这么一想,黎海权少不得问了一句,“谁给你出的主意?你舅母吗?”
“不是。”苏洐笑了说道:“是娘帮我决定的。”
黎海权闻言目光再次怔住。
黎荷华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
别说是黎海权,就连黎老夫人这会儿也和阿曲轻声说着,“糊涂了这么多年,终于明白了一回,真是不容易啊!”
“等以后余家大姑娘过了门,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大小姐只会越来越明白的。”阿曲说道。
黎老夫人长叹了口气,“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