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罩房黎老夫人这会儿也和阿曲说着这事。
“可真是……我想着这嘴甜爱笑的姑娘吧，脑子肯定也灵光。世瑾像他爹是个忠厚有余机灵不足的，娶个聪明的媳妇能帮衬她一二，以后黎家的长房长孙也能改良改良，可这到好……”
黎老夫人摇头，苍老的脸上是说不出的懊恼和无奈。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都这个年纪了，还操心这些干什么啊！”阿曲轻声劝着黎老夫人。
“唉……”黎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你跟了我不少年，这家里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知道。早些年因着荷华，杨氏心里怕是怨毒了我……这大孙媳妇是我做得主给娶得，谁知道这骆氏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的。我一直想把惜月说给世风，现在这样，我却是开不了这个口了。”
“大老爷是个孝顺的。”阿曲轻声说道。
“老大是孝顺的，可杨氏才是陪他到老的人，难道为着我这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娘，让他和杨氏彻底闹翻不成？”黎老夫人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到底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夫妻两个前半辈子为着我和荷华差点便反目成仇，好不容易孩子大了有所缓和，实在没必要再闹得难看。”
也就说黎老夫人她放弃让黎世风娶花惜月的这个打算了。
阿曲的长长的吁了口气，她还真担心老夫人像年轻时候一样，不管不顾的只图自己痛快。她到不担心伤了婆媳关系，说到底老夫人还有几年在这世上？这个家迟早都是要交到大夫人手里的。她担心的是三爷这个猴子王到时闹将起来，伤了黎、花两家的脸面！
“说到底，还是您心疼他们。”阿曲适时的拍了个马屁。
黎老夫人摆了摆手，“不，不是我心疼他们，是我想明白了，人啊，哪怕就是父母，你也不能做一辈子子女的主。当初荷华跟苏畅好，我看不上苏畅，就算她孩子都生了，我也不肯松口认这头亲，她这才会一气之下跟着苏畅走的。你说，如果当初我不是那样铁石心肠……”
黎老夫人哽了嗓子，浑浊的眸子里有泪光闪烁。
阿曲叹了口气，轻声劝道：“这都过去的事了，你总想它干嘛？”
“是啊，都过去了。”黎老夫人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难过，轻声说道：“不说了，去，你去把骆氏喊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阿曲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得了吩咐便照做，而是目光犹疑的看了黎老夫人半天也没动身。
黎老夫人看得奇怪，不由问道：“怎么了？”
“有件事，我之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和您说……”
黎老夫人直起了腰，看着吞吞吐吐面有难色的阿曲，神色凝重的问道：“什么事？”
如果是一般的事，阿曲不可能这样犹疑，肯定一早就和她说了，而能让阿曲为难成这样的事……黎老夫人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毯子，催促道：“你这老货，你是想急死我吗？还不快说。”
“您还记得大小姐出事后，余家大姑娘来看您的事吗？”阿曲突然问道。
黎老夫点头，“记得，怎么了？这事还和余家的大姑娘有关不成？”
阿曲忙摆手，“不是，不是余家大姑娘。”
黎老夫人差点张嘴就要骂人了，好在阿曲开了口便没再藏着掖着而是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把事情说了。
“那天余大姑娘来看您，您让我去请了大少奶奶，我去请大少奶奶的时候，她正和水桃那个小丫头说着话，我一个不小心就多听了几句。”
黎老夫人知道，阿曲不是那种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性子，必然是骆氏和水桃说的话不像话，她才会多听了几句。念头才起，沉声问道：“骆氏和水桃说了什么？”
“大少奶奶知道余大姑娘来看您，说肯定带了新鲜的黄瓜和秦椒来，她回头问您讨了去，让水桃给她娘家送去。”阿曲说道。
黎老夫人看着阿曲，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阿曲默了一默，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水桃说她上回去骆家老太太就问她，大少奶奶拿定主意了没，决没决定让大爷纳了骆家四姑娘宝珠。如果大少奶奶再不给个准话，骆家就要给四姑娘说亲了。”
骆金珠要纳了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给黎世瑾做妾？！
黎老夫人一口气噎在喉咙口，差点没把她噎死！
“老夫人，您怎么了？”阿曲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抢上前。
黎老夫人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桌上的茶盅，阿曲连忙上前一手端了茶盅一手扶着黎老夫人小心地给她喂着水。
一口温水下肚，总算是将那口气给咽了下去，胸口处却闷得像是被什么砸过一样，黎老夫人掀了腿上的小毯子站了起来，本意是想顺顺气，可却是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茶盅便砸在了地上，“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就知道您晓得了要生气，所以一直不和您说，再说这事也定是真是假。”阿曲一边帮黎老夫人顺着气，一边劝道：“您生这么大气干嘛？刚才不还说了不管这些闲事了吗？”
黎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情绪，本就苍老人的人这会儿看起来越发的苍老了。她叹了口气，“我可真是瞎了眼，我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货色啊！”
“您这是干什么啊？那大少奶奶不是还没来和您说吗，指不定这事就……”
“骆家的那个宝珠你是见过的，是个比我们家这大少奶奶还会来事的，天生一张狐媚子脸。”黎老夫人咬牙道：“骆金珠要不是给足了世瑾甜头，能哄得他为着个骆天宝兄弟反目？”
话落，重重一巴掌拍在罗汉榻的茶几上，对阿曲说道：“去，把大老爷给我喊来。”
“老夫人，您听我句劝。”阿曲难得驳了黎老夫人的话，“这会儿这事也没闹到明处，您把大老爷喊来有什么用呢？再说这儿子屋里的事，有几个老子插手的。”
黎老夫人微微一怔后，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事老大出面不合适，还是得杨氏这个做婆婆的出面。”
阿曲见黎老夫人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苦笑道：“您可真是气糊涂了，大夫人要想出面，早就做主或是休妻或是给大爷纳一房良妾了。这不是，大少奶奶是您作主给娶进来的，她这摆明了不管大房的事。”
黎老夫人扶着阿曲的手慢慢坐了下去，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却锐利的叫人不敢直视，“你说得对，这事急不来，我得好好想想才是。”
说着话，黎老夫人慢慢坐回了罗汉榻。
阿曲替她盖好小毯子后，轻手轻脚收起地上的碎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