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等,苏洐自然不放在心上,但蒋家……苏洐突然站了起来,对余初瑾说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余初瑾下意识的说道:“我送你。”
苏洐没有拒绝。
杭氏使了个眼色给由荣华,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正好我们也要回去,姑爷,我们一起有个伴。”
苏洐笑着说“好。”
一行四人朝门外走去。
见由荣华大步要去追苏洐,杭氏扯了他一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有点眼力见没有?”
由荣华微微一怔,朝着走在前面的苏洐和余初瑾抬了抬下颌,说道:“你急慌慌的要走,不就是担心孤女寡女的坏了大姑娘的名声吗?”
杭氏确实是因为担心这个,这才会跟着离开。
但余初瑾到底和苏洐是有婚约在身的,别人要说也说不到哪去,更何况她和由荣华还在场。是故,她没打算去做那不解风情的人,当然也不会给由荣华这个机会。
“我们不远不近的跟着就行了,日后真有人说起,我们也好有个说道。”杭氏说道。
由荣华自来是唯杭氏马首是瞻,自是杭氏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当下,便放缓了脚步配合起杭氏的步伐来。
苏洐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四周,眼见除了杭氏和由荣华远远缀在身后外,再没有别人,略作沉吟后,他轻声问道:“初瑾,你娘的死,你是什么想法?”
余初瑾不由得步子一顿,抬目朝苏洐看去,不解的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洐想了想,把蒋凤池见黎海权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末了,说道:“从前若是说,你娘的死因还尚存疑窦外,蒋凤池这一番作为,却是让人不怀疑他和你娘的死有关都难。”
余初瑾到是没有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的一出意外。闻言,眼底掠过抹寒意,淡淡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洐不由问道:“怎么说?”
余初瑾将当初五两银子引起的社祸端以及黄鑫发和赖厚志差点将她和余攸宁、余幼瑾活埋了的事,简单地和苏洐说了一遍。
“你看,从一开始,他其实就没打算让我们姐仨活下来。”
苏洐眼底有寒意凝结,冷声说道:“简直是泯灭天良!”
余初瑾愤怒吗?
自然也是愤怒的,只是,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她已经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要做的是,带着余攸宁和余幼瑾活下去,活下去,且体面的活下去,有朝一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有什么打算?”苏洐平复了胸中的激愤后,看着余初瑾问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吧?”
余初瑾点头,“不错。”
“什么打算?”苏洐问道。
余初瑾对上苏洐迫切的目光,突然就生起一股促狭之意,看着苏洐明亮的眼睛,说道:“原本是想着借一借你这三品大员少爷的势,谁想到……”
谁想到,苏畅会那样狠心,为了仕途连儿子都不要!
苏洐脸上绽起抹苦笑,对上余初瑾比星子还要亮的眸子,他突然的握住余初瑾的手,用带着宠溺的语气说道:“对不住,是我的错。”
两个人的手完全调了个个。
苏洐的手纤细凝滑,因为常年握笔的缘故,中指上面有着薄薄的一层茧。然,余初瑾却因为长年从事农活的缘故,皮肤粗燥不说指节甚至有点微微变形,握在手里略略有些硌手。
没来由的,苏洐心生微涩,不由忖道:如果余昊还在,还是吏部尚书,余初瑾会是怎样的天之骄女!念头才起,鼻头莫名的便是一酸,到底只是如果,谁也回不去了!
余初瑾没有想到苏洐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苏洐攥在掌心,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即便是这盛夏的天,苏洐的掌心也泛着微微的凉意,丝丝的凉意透过指尖向她传来,莫名的让砰砰乱跳的心静了下来。
余初瑾收起之前的促狭之意,轻声说道:“我说笑的,你问我有什么打算,两方势不对等,我除了见招拆招外,别的办法是一点也没有。”顿了顿,“不过,之前确实也想着,你父亲是三品大员,说不得冲着你的面子,蒋凤池会有所收敛才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怕是黎家都要被我连累了。”
苏洐听了微微一笑,“别担心,有五舅舅在,蒋凤池也就只敢暗地里弄些小动作,明面上,他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苏洐嘴里的五舅舅,是黎老夫人第五个儿子黎海官。
余初瑾翻了翻记忆,想要看看这个黎海官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只要有他在,蒋凤池便不能对黎家怎么样。可是,脑子里翻了一圈,也没翻出一丁点有用的信息来,只知道,他是黎家的五老爷,常年在外行商,几年不回来一趟。
“那个……”余初瑾看着苏洐,犹疑的问道:“黎五老爷他只是个商人,为什么蒋凤池要忌惮他?”
苏洐闻言,笑了笑,说道:“五舅舅是商人不假,可他这个商人和行常的商人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余初瑾追问道。
苏洐正待回答,一道轻斥声却突然响起。
“阿洐,你们在干什么呢?”
苏洐和余初瑾不由得朝声音的主人看去。
穿一身竹青色素面直裰的黎世风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了苏洐和余初瑾交握的手上,面色不悦的说道:“孤男寡女牵牵扯扯,也不怕人笑话。”
苏洐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要松开握着余初瑾的手,不料,余初瑾突然反握住他的手朝黎世风甩了甩,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孤男寡女?由大哥和嫂嫂在后面,你没看到啊?还有,我们是定了亲事的,未婚夫妻牵个手怎么了?”
黎世风顿时傻了眼,瞪着咄咄逼人的余初瑾,“你,你……不要脸。”
苏洐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在听到黎世风这一句时,刹时敛了个干干净净,他目光不悦的看着黎世风,“世风,你过份了。”
黎世风忿忿的撇了脸,不服气的说道:“我说错了吗?就算你们是未婚夫妻,可大庭广众之下……”
“什么大庭广众?”余初瑾打断黎世风的话,“你眼瞎啊!明明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正打算上来解围的杭氏和由荣华夫妻俩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黎世风越发的恼了,眼见余初瑾的手和苏洐的手还握在一起,他打不过余初瑾,也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前,抓起苏洐的手便走。
“世风……”
苏洐猝不及防之下,被黎世风拉得一个趄趄。
余初瑾也没想到黎世风还有这骚操作,连忙松开了苏洐的手。
黎世风看在眼里,哼了哼,对苏洐说道:“我来接你回家。”
苏洐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嗯,初瑾她送我回家呢。”
话落,转身对余初瑾说道:“就送到这吧,世风来接我了,你也回去吧,走路小心点,天黑注意脚下。”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余初瑾说道。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几句告别话,可听在黎世风耳朵里,却像是生了刺,刺得他耳朵疼不说,头还痛。偏偏却无可奈何,只能听着。
这时候,由荣华和杭氏也走了过来,对余初瑾说道:“大姑娘,早些回去吧,明天还有一天的活要干呢。”
余初瑾点了点头,对夫妻俩人说道:“你们也早些去歇息了,明天不用起太早,反正只是锄草,一两天也干不完的活。”
由荣华夫妻俩应好,互相道了别后,便朝着自家的房子走去。
三行人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余初瑾走了没几步,便看到站在院子里翘首张望的郑骞,她加快了脚步,“大爷,怎么站在这了?”
“攸宁不放心,让我在这等等你。”郑骞说道。
话落,转身往屋里走去。
余初瑾知道,不是余攸宁不放心,而是郑骞不放心,脸上绽起浅浅的笑,抢了几步正欲说声谢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细碎的步子声,余初瑾正待回头,胳膊却突然一紧,下一刻,整个人被郑骞拉着闪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随着眼前飘过泼黑影,空气里突然多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紧接着,耳边响起道尖利的哭声,“都是你这狐狸精给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