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快便只剩下苏洐和余初瑾。
余初瑾正打算开口,却在这里锅里的水“咕咚、咕咚”冒起了热泡,她连忙站了起来,“水开了,我给你沏盅热茶。”
“好。”苏洐应道。
很快,一盅烫手的热茶便递到了苏洐的手里。
苏洐掀了茶盖,轻轻的撇着上面的浮沫,氤氲的茶汽打在脸上,带起些许的热意。
余初瑾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苏洐袍摆上被烘出的热气,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再给你煮碗姜汤吧,衣服都湿了,万一粘染了湿气感染风寨就不好了。”
“不用了,家里下人肯定准备了,等下回去就有得喝。”顿了顿,苏洐抬头看向余初瑾,“你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余初瑾“哦”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堂屋里不时响起余幼瑾的笑声。
“这是又给她带什么好吃的了?看把她高兴的。”余初瑾轻声说道。
苏洐笑了笑,抬目看了堂屋的方向,说道:“带了一包龙须糖。”
“她换牙齿呢。”苏洐拧了眉头,“不能多吃糖。”
“所以,就只带了一包啊。”苏洐说道。
呃!
余初瑾瞪圆了眼。
苏洐对上她一副被噎得不知道怎么言语的样子,不由得轻声一笑,稍倾,温柔了语气说道:“原本没打算带的,但想着这样的天气,吃点甜的东西,应该能叫人愉快起来,便给她带来了。”
余初瑾微微吁了口气,她应该说什么呢?
确实就像苏洐说得那样,这种天真的很容易让人情绪低落,就连她适才坐在那里,都莫名的想念前世的奶茶和咖啡,这种天原本应该坐在温暖的空调间里,泡一杯咖啡或者点一杯奶茶,拿一本书慢慢的翻着。
哎……现在还想这些不可能的东西干什么呢?
余初瑾一瞬收回了思绪,对苏洐说道:“没几天就是冬至了,冬至过完眨眼就是腊八,进了腊八就等过年,黎三爷和你娘能赶得回来吗?”
“可以的。”苏洐说道:“世风在信里说,五舅舅也在京城,他和我娘十有八九和五舅舅同行,五舅舅拉车的马是从大宛花费高价买来的,据说能日行百里。”
余初瑾“哦”了一声,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洐看着灶膛里泛着红光的火焰,突然说道:“初瑾,我这几天夜夜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余初瑾凝目看向苏洐,“夜夜做同一个梦?”
苏洐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是的,夜夜在做同一个梦。”
“什么梦?”
问这话的时候,余初瑾下意识的攥紧了掌心。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毕竟,若是好梦,苏洐便也不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肯定是一个糟糕的梦!
苏洐怔怔的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轻声说道:“我梦见有人死了,到处都是白纸,可是,我却不知道死的那个人是谁。”
梦见死人!
余初瑾对鬼神之事,向来是抱着,信,但不全信的态度。
若眼前的人不是苏洐,若不是苏洐提前说了,夜夜都做同个梦,她说不得打趣几句,这是要升官才财了,但……
“你别想多了。”余初瑾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苏洐,斟酌着说道:“有时候,梦,它也不代表什么的。”
“嗯,我知道。”顿了顿,苏洐笑了笑,“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能是我前些日子去坟山去得太多了,眼睛里看得多了,脑子里便也装得多了。”
余初瑾笑了笑,说道:“是啊,我也这样想。”
话是这样说,可住在坟山下的郑骞和余攸宁他们怎么没有呢?还有,比苏洐去得还勤快的她自己!
余初瑾其实更倾向于,冥冥中说不定是老天在给苏洐示警,说不定是有什么人要过逝了。只是,这话可以想却不能说。
再说了,苏洐最亲近的人就黎氏,除了她……余初瑾突然抬目看向苏洐。
“怎么了?”苏洐对上余初瑾看来的目光,“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
见余初瑾把话顿住,苏洐少不得问道:“你怎么不说了?”
余初瑾决定换个问法,“那个,苏家老夫人年事已高了吧?”
“嗯,她比外祖母还要大上几岁。”顿了顿,“怎么突然提起她?”
余初瑾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可对上苏洐清澈如水的眸子,以及眼底的淡淡愁绪,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苏家的老夫人,她出什么事了?”
“祖母?”苏洐目光错愕的看着余初瑾,“你是说,祖母她……”
余初瑾点头,吁了口气,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别当真,说不定就只是个梦,当不得真的。”
苏洐闻言,目光却是变得愈发复杂,他目光轻垂,轻声说道:“祖母虽然不喜我娘,但对我……可能因为我是苏家唯一的男孙吧,小的时候,不任我如何同覃氏针锋相对,她始终都站在我这边。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有不测,我不知道……”苏洐摇了摇头,“初瑾,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因为她,母亲这些年过得一直很不幸,可是,她却又曾真心实意的待我好,所以,如果真的是她,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毕竟,我已经不是苏家的长孙了!”
余初瑾并不认同苏洐的这番话,想了想,她轻声说道:“苏洐,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所有的不幸,并不是因为苏老夫人,而是你父亲,是苏畅他造成了你母亲一生的悲剧。”
苏洐抬目看向余初瑾,“是祖母不同意父亲娶母亲。”
“我知道。”余初瑾看着苏洐,沉吟着说道:“我的理解是这样的,男人真正爱一个女人,是给她妻子的名份,是明媚正娶让她可以堂堂正正立于人前,而不是私奔。”
苏洐看着余初瑾的目光变了变,想了想,说道:“我认同你的想法。”
“还有。”余初瑾继续说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能赢得了子女的父母,你父亲若真有心娶你母亲,苏老夫人根本阻止不了。”顿了顿,“你可以想想,倘若有一天,你母亲不愿意你娶心爱的人,你能同意吗?”
苏洐想了想,没有回答余初瑾的话,而是看着她说道:“如果不娶,我一定不会粘染她,若是粘染了,那便一定以她为妻。给予她所有妻子应该享有的权利和尊重!”
余初瑾总觉得苏洐似乎话里有话,但却没有往深处想,而是看了苏洐说道:“那么,你现在还认为是苏老夫人造你母亲的悲剧吗?”
苏洐摇头,脸上绽起抹呛然的笑,轻声说道:“可惜,母亲却想不透,她一直深恨祖母,恨祖母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夫人也没恨错。”余初瑾淡淡道:“毕竟,苏老夫人若不强出头,你父亲便也没有机会展现他真小人的一面,是不是?”
真小人?!
苏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洐,半响,轻吸口气,说道:“这是我第一回听见人,说他是真小人的话,更想不到的是,这话出自你的嘴里。”
余初瑾笑了笑,淡淡道:“在我眼里,你父亲他就是个真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