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机取命。”郑骞说道。
伺机取命!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直指事情中心。
余初瑾目光微凝。
年前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苏洐告诉他京城中不泛文臣武将替余昊奔走鸣冤时,她就猜到蒋家会有所动作,果然事情如她所想,蒋家按不住了。
余初瑾看向郑骞,“马鬣找到袁子祥了吗?”
郑骞摇头,“还没有,不过他说可以确定袁子祥还活着。”
虽然还活着,但找不找得到却很难说。
郑骞看了余初瑾,“袁子祥的事情交给马鬣去办便行,现在关健是蒋凤翎除了让马鬣动手外,还有没有找别的人。初瑾,你这以后出入都要小心点才行。”
“我到是有个想法。”余初瑾抬目看了郑骞说道。
郑骞看向余初瑾,“什么想法?”
“与其将这功劳给了别人,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马鬣,再顺便替他解决了马岩几个。您说怎么样?”余初瑾看了郑骞问道。
郑骞闻言,由不得目光微微一亮,看了余初瑾说道:“你打算来个将计就计?”
余初瑾点头,“与其防不胜防不如主动出击。”
“你打算怎么做,说来听听。”郑骞说道。
余初瑾便轻声说道:“我过几日分别要去趟乡里和黑湾寨,去乡里的路人来人往不容易善后,就选在去黑湾寨的路上吧。到时让马鬣带着马岩几个假扮山匪,您趁乱出手收拾了马岩几个,再给马鬣来个看似吓人但实际上却不要紧的伤口,您觉得怎么样?”
郑骞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余初瑾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回头由大哥去马头寨卖豆府时,我会让他故意将我去黑湾寨的事情说出来,到时马岩几个一定会催着马鬣动手的。”
俩人将细节商量了一番后,吃过晚饭,郑骞带着余攸宁回了牛角山。
余初瑾则和由荣华商量,打算明天一早去趟金瓯乡,将由荣华摘和许家兄弟俩,今天采回来的那些菌菇拿去给姚掌柜的看看。
“要不要,我去黎家借马车?”由荣华问余初瑾道。
余初瑾摇头,“我们自己有牛,套了牛车去便好。”
“那你等我明天卖了豆腐,回来跟你一起去。”由荣华说道。
余初瑾应下不提。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想着明天还有许多的事要忙,杭氏和由荣华先去歇息了。
青茶一边看着余幼瑾写字,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余初瑾说着话。
当然,两人说的主题,自然是离家多日此时正在前往京城路上的苏洐。
“也不知道到哪里了。”青茶凝目看着桌上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油灯,对余初瑾说道:“按着脚程算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庆州地界快到蓟州了吧?”
余初瑾没有接青茶的话,她去得最远的地方便是莘唐县,你问他,这会儿苏洐应该到哪了,她两眼一摸黑,鬼晓得到哪了。
听了青茶的话,余初瑾想了想问道:“嬷嬷,出了蓟州还有多少路?”
“出了蓟州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还有散州和幽州呢。”青茶说道。
靠车马代步的年代,余初瑾不敢想像,这一路上,苏洐会不会把骨头都给颠散了!转而又想到,若有一日,她们离开龛谷寨重回京城,好像也只能靠车马代步。到得那时,散了骨头的岂不是自己?
这么一想,余初瑾少不得问青茶,“嬷嬷,只能走陆路,不能走水路吗?”
“陆路参着水路走。”青茶说道,顿了顿,补充道:“到了散州地界,便有一半的水路可以走,只是,你可别以为水路走得舒坦。我告诉你,没坐过船的人,能晕船晕得你把心肝肺都想吐出来。”
余初瑾深以为然。
青茶看在眼里,不由疑惑的问道:“看姑娘的样子,似乎对当日做船的印像仍心有余悸呢?”
当年温氏带着余初瑾姐弟三人被流放来龛谷寨时,余初瑾不过九、十岁的年纪,那些记忆早已经随着真正余初瑾的死去而消散了,又哪来的心有余悸?余初瑾有这表现,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前世就是个坐车晕车,坐船晕船的体质罢了。
听到青茶的话,余初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是啊,那样的体验,一生当中不想再有第二次。”
青茶听了便笑道:“这也简单,回头到了散州地界,不乘船,仍旧坐马车便是。只是,这马车坐久了,身上的骨头就跟拆过重装了似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听嬷嬷这样说,我忽然间就有点不想离开的念头了。”余初瑾笑了说道。
不想,青茶却说道:“不想走,就不走。在哪里过日子不是过?世人羡慕京城的热繁华,却不知道京都居大不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与其坐在哪里看别人过得富贵悠闲,还不如安安稳稳的呆在这小山村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这可能是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的想法吧?
过了半生被生活所选择的日子,临到老了,便想着自己能选择生活一回。
余初瑾笑了笑,轻声说道:“嬷嬷,一句话,我忘记是从哪里看到的,但却一直记得很牢。”
青茶看了余初瑾,“什么话?”
“人生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自在,实则身不由己。”余初瑾轻声说道:“这世上,能够选择生活,而不是被生活选择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青茶一瞬默然。
是啊,这世上有几人能真正的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呢?
说得难听点,便是天下至尊,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位都有诸多的无奈之处,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的凡夫俗子!
一时间,便只有余幼瑾写字沙沙的响声。
没过多久,余幼瑾抬头看了过来,“长姐,我写好了。”
余初瑾点了点头,接过余幼瑾递来的大纸,检查了一遍,说道:“行了,今天就写这些,和嬷嬷去睡吧。”
“你也早点歇了吧。”青茶牵了余幼瑾的手,对余初瑾说道:“明天不是说还要去乡里吗?”
余初瑾点头,“你带着幼瑾先去睡吧,我收拾下也去歇着了。”
躺到床上,余初瑾却是难得的失眠了。
耳边“啾啾”虫鸣声不绝于耳,她盯着窗外那一片灰白的天空怔怔出神。蒋家,苏洐,余攸宁,余幼瑾……所有的人和事像一团乱麻塞满了她的脑海,如同唱戏一般,你方谢幕我登场。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却又被一场恶梦惊醒!
“阿洐!”
几乎是下意识的,余初瑾惊叫出声。
待睁开眼,才发现只是一个恶梦,对着一室的寂静,她不自觉的伸手抚住了胸口,清冷的眼底满满的都是疑惑不解,为什么胸口会有种被撕裂的痛?
她梦见苏洐出事了,蒋凤翎伙同苏畅对苏洐动手,她眼睁睁的看着苏洐死在蒋凤翎的手下,蒋凤翎得意嚣张的笑声像把刀一样扎在了她的心上。她号啕大哭抱着满身鲜血的苏洐,恨不得化身为兽将那些人全都活生生的撕碎。
余初瑾摸了把脸上,淡淡的湿意提醒着她,那个恶梦是真的,胸口仍旧残留着撕心裂肺的痛。
为什么会这样?
余初瑾很是不明白,她一遍遍地问自己,她可以理解自己的难过,却无法理解梦中面对苏洐的死,那种伤心到无以复加恨不得一起死去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她对他竟然有这样深厚的感情了?
余初瑾转辗反侧,再难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