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瑾一边等着姚掌柜的回信,一边安排起过冬的事宜来。
之前答应过沈秀珠,说让苏洐帮着给她弄个暖炕的,可因为苏洐滞留京城,这承诺自然便也兑不了现。
余初瑾少不得跟青茶抱苏洐让她失信于人了。
青茶笑呵呵说道:“等少爷回来,我帮着狠狠骂他一顿。”
骂?余初瑾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等他回来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骂他。”
“那你骂她,我在一边看着。”青茶说道。
余初瑾看了青茶,默然片刻,问道:“嬷嬷,打一顿,可以吗?”
打一顿?
青茶有片刻的错愕,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她便笑着说道:“成,那就打一顿,只要你舍得,我还有什么不舍得的!”
余初瑾:“……”
她就不该打开这个话题的!
没几日,龛谷寨开始下起了雪,虽说每年冬天,龛谷寨都会下几场雪,只是,今年的雪较之去年似乎有点大,头一场雪便鹅毛似的一团一团往下砸。
余初瑾有些忧心,她同青茶说道:“这么大的雪,可别回头把进出寨子的路给封了。”
“是啊。”
青茶也透着隐隐的担心,这万一封了路,少爷还怎么回来啊?
叫余初瑾没有想到的是,雪却在半夜里停了,然后等到次日的半下午才又继续下了起来,只是这雪下得再没有之前大,柳絮似的飞飞扬扬。
“没几天就是冬至了。”青茶对余初瑾说道:“冬至过完就要进腊月,腊八粥一喝就等着过年了,少爷也不知道启程了没有。”
余初瑾将冰冷的手往袖子里拢了拢,看着阴沉沉的天,说道:“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话虽这样说,但没见到人,到底心里还是没有底。
这天傍晚,由荣华把余幼瑾接回来后,余幼瑾还没进门,隔着扇门便喊道:“长姐,秀瑶说她姐姐生了,生了两个儿子!”
正在厨房和杭氏一起准备着晚饭的余初瑾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稍倾,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拔脚便走了出来,不想,余幼瑾也正朝着厨房走了过来,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好冷!”余幼瑾捂着脸对余初瑾说道:“我得烤火去,鞋子好像也湿了呢。”
余初瑾不敢再耽搁连忙将余幼瑾带回厨房,在灶前坐下后,脱了她脚上的小靴,摸了摸脚冷得跟冰似的,便说道:“鞋子没湿,是太冷了,你便以为湿了。”
话落,拿起铲子从灶膛里铲了一铲子的炭子拿灶灰煨着让余幼瑾烤着脚,这才继续问道:“你说秀珠生了两个儿子?”
“嗯,”余幼瑾重重点头,“我回来的时候经过秀瑶家,来报信的陈家二哥哥还在她家坐着。”
这样说的话,那就不会有错了。
余初瑾便问道:“你秀珠姐还好吗?”
“应该好的吧?”余幼瑾看了余初瑾说道:“我看着秀瑶她娘和她奶都一直笑着,要是秀珠姐有事,她们肯定不能那么高兴啊。”
余初瑾想想也是。
虽说双胎被视为不祥,可秀珠一举得两个儿子,又母子平安,旁人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哪里还管祥和不祥!怕是羡慕嫉妒恨还来不及呢。
这么一想,余初瑾便对杭氏说道:“嫂嫂,你说是明天去看秀珠好,还是洗三的时候再去?”
这年头子嗣是头等大事,一般新生儿生下来三天后,都要做洗三。不过,眼下这天寒地冻的,且陈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未必会弄洗三,毕竟等满月后还要办满月礼呢。
“要是做洗三,就等洗三那天去,要是不做,那就明天去吧。”杭氏想了想说道。
余初瑾觉得杭氏说得很有道理,“那明天我去趟顾婶家问问她。”
第二天,天空仍旧阴沉沉的,柳絮似的飞雪给天地万物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余初瑾撑着把油低伞去了顾婶家。
按说从前的话,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应该都闲着了,可因着余初瑾发明的大棚种植,偏是这样糟糕的天气里,田间地头仍旧能看见不少忙碌的身影。
顾婶家地不少,沈泽又是个勤快的,去年靠着大棚赚了不少银子,今年自然更想好好赚上一番,是故,早早的便将秀瑶和汤氏带去地里忙了,家中只留下沈士彦和顾婶。
余初瑾到的时候,顾婶在厨房忙,沈士彦抱着火盆坐在堂屋烤火,见到撑着油纸伞进来的余初瑾,当即扬声喊道:“奶,初瑾姐姐来了。”
顾婶自厨房迎了出来,“哎呀,初瑾,这种天怎么还出门了?是有什么事吗?”
余初瑾将油纸伞收了随手放在角落里,“我听幼瑾说秀珠生了,来问问你,陈家打不打算办洗三。”
顾婶笑呵呵的说道:”不办了,说是天太冷,孩子大人都遭罪,回头等秀珠出了月子,办个满月酒就是了。”
余初瑾便说道:“那婶,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秀珠呢?”
“明天,明天就去。”顾婶笑得合不拢嘴,“原本说今天就去的,可秀瑶他爹今天要送批货去乡里,回头他和秀瑶娘先去,明天我再去。”
“那明天我婶您一起去吧。”余初瑾说道。
顾婶听了忙不迭的摇头道:“这天寒地冻的,初瑾你就别去了,太遭罪了,你心意我替秀珠领了,听婶的话,别去,婶会和秀珠还有阿贸说的。”
“没事,明天让由大哥赶了牛车去,我穿厚实点。”余初瑾说道。
顾婶本还待再劝几句,可转念一想,余初瑾去看秀珠,虽说这中间或许有着同沈家的情份,但怕是更多的则是冲着陈贸的情份,再说了,她同自己一同去在陈家父母面前,也是自己的面子。
这么一想,顾婶便不再劝,而是说道:“那行,明天吃过早饭,我来找你。”
“好,我在家等你。”余初瑾说道。
又说了一番闲话,余初瑾辞了顾婶,往外走去。
顾婶将她送到门外,便没有再往外送。
余初瑾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的,可转念一想,自余幼瑾到梅娘这里学习后,她还没有来过,既然凑巧来了,何不过去看看?起了念头,她当即便拔脚朝着梅娘家走去。
梅娘家在西寨最北边,一间乱石和黄泥砌成的小屋,屋顶铺的还是茅草,不敢想像这会儿屋里该有多冷,余初瑾蹙紧了眉头,她虽然希望余幼瑾能多学点东西,可也不愿意她遭这个罪,想着是不是等过了这个冬天再把人送来。
便在她走神间,耳边响起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姑娘,你找谁?”
余初瑾抬头看去,对上一张端方有型的脸,脸的主人看起来应该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只是两鬓却有银光闪烁,瘦削的脸神情严峻,一对寒光棱棱却又染着些许忧郁的眸子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自己。
“我不找谁。”余初瑾轻声说道:“我叫余初瑾,我妹妹余幼瑾在这里跟着梅娘学习,我路过,过来看看。”
自家妻子为了生计招了六个小姑娘,教她们诗词歌赋和针凿女红,别的姑娘他是一个也没记住,但这余家的姑娘却是让她记忆深刻。
不说那超乎寻常的拜师礼,便是这姑娘的身份……赵右钧清峻的脸上有着些许的温和,轻声说道:“她们这会儿在屋里上课,你要进去看看吗?”
余初瑾摇了摇头,“即是在上课,我便不进去打扰了。”
话落,微微颌了颌首,转身便要离开。
却在下一刻,又步子一顿,转过身来,说道:“还未请问大人贵姓。”
赵右钧摆手,淡淡道:“问罪之人何来大人一说,免贵姓赵上右下钧。”
赵右钧已被免职,再称大人确实不合适。
余初瑾略一沉吟后,轻声说道:“赵先生,我家中在山里有大棚一间,烧柴取温的木炭有些多,您若是不嫌弃,我明日让舍妹带些来给她们取取暖,您看可以吗?”
赵右钧深深看了余初瑾一眼后,说道:“如此甚好。”
余初瑾笑了笑,暗暗吁了口气,她原本担心这赵右钧古板清高,但现下看来,却是个懂得变通之人。只,却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还会被人构陷?
辞了赵右钧后,余初瑾快步走上回家的路。
距家约两三丈的距离时,看到由荣华垫了脚尖在门廊下张望,余初瑾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姑娘,姚掌柜适才让人捎了信来,说是让你明天去趟乡里。”由荣华看到余初瑾后,小跑着走了出来,噼里啪啦的说道:“还说,有可能会去趟县城,让你心里有个数,好把家里安排下。”
“这是酒楼的事情都办妥了?”余初瑾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话落,由荣华又问道:“顾婶怎么说?洗三办吗?”
“不办,不过顾婶明天要去看秀珠,我同她一起去,看完秀珠后我就去找姚叔。”余初瑾说道。想起适才同赵右钧的话,余初瑾又说道:“由大哥得麻烦你件事。”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由荣华说道。
余初瑾所赵家的窘迫说了说,末了,道:“你去趟山里,除了将炭火都取下来,再顺便摘些菜回来,一同给他们送过去。”
由荣华当即说道:“行,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