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过后是小年。
赶在小年前的一天,腊月廿二这天,余初瑾和苏洐回了龛谷寨。
黎世风早在腊月十二,和由荣华先回了龛谷寨。
这天,余初瑾和苏洐这天才刚进龛谷寨,便看到余攸宁等在寨子外的身影。
“攸宁。”余初瑾看着寒风中却挺直如翠竹少年的身影,不待天冬把马车停稳,便急急跳下了马车,朝余攸宁急急走了过去,问道:“怎么等在这了?看把你给冻得。”
余攸宁摇头,“我不冷。”
余初瑾才待要开口,余攸宁却已经急声说道:“长姐,马鬣把郎子祥带回来了。”
余初瑾抓着余攸宁的手蓦然一紧,末了,压低声音问道:“你见过了吗?”
“见过了。”余攸宁点头,“一开始没认出来,但多看看还是能依稀看出幼时的模样。”
余初瑾当下便说道:“没关系,先把人藏在山里,等过完年再说。”
明天就是腊廿三,是过小年的日子,小年一过完没几天就是除夕,余初瑾之前还犹豫着,想把郎子祥再养养,等机会成熟,把握再大点送去京城一举扳倒蒋凤池,但眼下苏洐已经将事情做到这步,她觉得,回京城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当然,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余初瑾牵了余攸宁的手,“走,我们回家再说。”
这会儿,马车也已经到了跟前,苏洐撩了帘子,对姐弟俩说道:“上车吧,这离家里还有些路程呢。”
余初瑾摇头,“不了,阿洐你先回去吧,怕是老夫人惦记得厉害呢。”
自黎荷华没了后,许是年纪大了,也有可能是母女连心,总之黎老夫人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苏洐同黎世风一同回来的,但却因为余初瑾,他在县里耽搁了那么长的日子,这会儿听到余初瑾说起,心里少不得也是自责的厉害,当下不再坚持,而是让天冬赶着马车朝黎家驶去。
余初瑾这边厢牵了余攸宁的手,一路回了家。
因着明天就是小年,梅娘子那里放学比平日里要早,余初瑾和余攸宁在大门口撞上了正要来寻余攸宁的余幼瑾。
“长姐,哥,你们回来了。”余幼瑾上前,一手挽了余初瑾,一手则握住了余攸宁的手,“长姐,由大哥说苏哥哥回来了,怎么没看见他呢?”
“他先回家了,明天再过来。”余初瑾说道。
一只脚才跨过大门,听到声音的青茶和杭氏迎了出来,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回来了?少爷(姑爷)没和你一起吗?”
“阿洐他挂念老夫人,先回去看老夫人和黎老爷了,明日再过来。”余初瑾说道。
青茶闻言点头道:“嗯,这是应该的。”
一行人进了堂屋。
杭氏沏了盅热茶递到余初瑾手里,在一边坐下后,问道:“大姑娘,我听荣华哥说,咱们酒楼的生意很好,这几天怎么样,也很好吗?”
余初瑾点头,“嗯,这几天也很好,我估摸着明年元宵开业后还能忙上好一会儿呢。”
“是吗?”杭氏一脸喜色的说道:“那可太好了。”
生意好,钱就赚得多,钱多,日子就好过。
杭氏看着余初瑾,不无唏嘘的说道:“姑娘,咱们的苦日子总算是要熬到头了。”
余初瑾知道,杭氏之所以这样说,并不仅仅是指这生活上的苦,更多的应该是指压在她们头上的蒋家这座大山。想来,由荣华应该私下里和她说了不少。
“是啊!”余初瑾意有所指的说道:“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黎家。
苏洐是无任如何也不会想到,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再见面黎老夫人的精神状态竟然会这么差。他本就是个内心柔软的,看着形容枯蒿一脸病色的黎老夫人,心里一时间很不是味道,喉咙微微一痛,轻声说道:“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傻瓜。”黎老夫人拍了拍苏洐的手,轻声道:“你外祖母都已经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快别想那么多了。”
苏洐咽下心中的酸涩,“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一侧的阿曲接了苏洐的话,“请过了,只说是年纪大了,好生将养着便是。”
老大夫的话其实说得比这个严重,黎老夫人年轻时候也是过了好些年苦日子的,再加之子嗣又生育得多,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身体机能早就损坏了。也是后来黎家日子好过了,黎海官又是个有能耐的,什么好东西都能弄到,这才给黎老夫人补了些回来。
如果黎荷华不死,黎世瑾不胡闹,黎老夫人无病无灾的再过上个几年也不是不可能,只,到底是这世间的事只有结果而没有如果。
人年纪大了本就忌大悲大喜受刺激过度,黎老夫人却是两样都受着了,自然便只能是看老天爷的意思活命了。
这些话因为有黎老夫人的话在,阿曲是不可能同苏洐说的。
“外祖母有什么想吃的没?”苏洐看了黎老夫人说道:“您有什么想吃的,您告诉我,我让初瑾给您做。”
黎老夫人摇头,目光慈爱的看着苏洐,“阿洐,初瑾她是个好的,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也总是做了吃食让青茶送过来,一个月也会上门来看望一次……她是个好的,等你出了孝,你们就把婚事办了吧。”
苏洐白皙的脸上绽起抹绯红,点头道:“好,您可得把认亲礼准备好了,准备得丰厚点,您知道的,您这外孙媳妇没别的喜好,就是喜欢金啊银的。”
黎老夫人呵呵笑着,点头道:“嗯,放心吧,外祖母啊早就准备好了。”
陪着黎老夫人说了小半会儿话,眼见他精神不济,便打算告辞,不想黎老夫人却问道:“阿洐,你五舅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都腊月廿二了,虽说离过年还有些日子,黎海官要回来也不是赶不及,可黎海官是黎老夫人心尖上的那块肉,她总担心他今年又不回来了。
“五舅舅回会来的,只是没有那么早。”苏洐对黎老夫说道:“今年是各地掌柜进京汇帐的时候,五舅舅肯定要都安排好了,才能抽出身回来看您。”
年轻的时候穷,总想着要是能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就好了。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可黎老夫人却觉得,比起这种丰盛的日子,还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每天都能打上个照面的日子好。
“阿洐,你五舅舅在京城有没有和哪家的小姐走得近些?”黎老夫人本是打算问黎世风的,可自己的孙子,她自己知道,想了又想后,还是决定问苏洐。
苏洐知道,黎老夫人这是又操心起自家五舅舅的婚事了。
以黎海官的容貌,虽说只是商户,可京城有的是愿意下嫁的高门小姐,只可惜,黎海官早就放出了话,他要娶的那个人,家世如何不重要,唯独一点,那就是一定得容貌胜过他才行。也就这一点,碎了京城小姐的一地芳心!
容貌再胜过黎海官,那怕得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吧?当然,也有仗着家世想要强嫁的,只可惜,黎海官他不仅仅只是个商户,人家还是南北武林的总舵主,想强嫁,问问南北的武林答不答应!
苏洐内心百转千回,到得最后只有一句,“外祖母,阿洐是小辈,旁的事阿洐还能问问,可这房里的事……”
苏洐给了黎老夫人一个谦意的笑。
黎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长叹了口气,拍着床说道:“他这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啊!”
“外祖母……”
苏洐才待劝导几句,不想,黎老夫人却又问道:“那世风呢?世风他……”
黎世风的心意……苏洐自问,他比黎老夫人还想替他把婚事定了,只可惜,黎家的男人似乎都是一根筋,决定了的事便很难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