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瑾万没想到,她会睡过头,更没有想到,就因为她比平时起晚了半个时辰,以至于她所有的计划和美好的设想都落了空。
“又去黎家了?”余初瑾怔怔看着杭氏问道。
杭氏点头,“一大早五石便匆匆赶来,喊了姑爷去,说是阿曲婻婻不告而别了。”
余初瑾有种当头挨了一棍的感觉。
她看着杭氏,“婻婻不告而别?”
杭氏点头,“说是侍候婻婻的小丫头,迟迟没有等到婻婻喊她进去侍候,便推门进去,这才发现婻婻不见了。然后看门的老苍头说,他才开门,婻婻便穿戴整齐走了出去。说是出去走走,这一走却是一直都没回来……”
余初瑾脑仁子闷闷的痛,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怎么会这样?
她不就是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吗?
怎么就……
余初瑾少不得愁肠百结,但事情已然如此,再纠结也没有意义。洗漱过后,她将杭氏温在锅里的早饭拿出来吃,吃到一半,苏洐回来了。
“怎么样?”余初瑾放下饭碗问道。
苏洐摇了摇头,对一边坐着的杭氏说道:“嫂嫂,给我盛碗粥来。”
“早饭还没吃吗?”余初瑾问道。
“没吃。”苏洐说道。
余初瑾闻言,将桌上的葱油饼夹起放在苏洐面前的盘子里,“那先吃块饼垫垫肚子。”
苏洐伸出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捏住葱油饼的一角,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很快,杭氏盛来碗粥放在了苏洐面前,又重新装了两碟子酱菜出来。
夫妻俩,一边吃着一边说着闲话。
大多都是余初瑾问苏洐回答。
“我和大舅还有五石一早便出去打听寻找,可因为婻婻出门太早,一路很少有人看见,问了一圈没什么消息,便让五石骑马沿着出寨子的路去找,若是能找到就把人带回来,但倘若婻婻不肯回来,便让她带上些银两傍身。”
余初瑾想了想,说道:“她既有心要走,怕是便不会让你们找上。”
苏洐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大舅说总要试试。”
黎海权是个忠厚人,阿曲侍奉黎老夫人一辈子,就这样让她离开,自是于心不安。
吃过饭,余初瑾和苏洐商量进京的事情来。
不想,俩人才开了个头,沈庆和韩氏喜滋滋的上了门。
“初瑾啊……”韩氏一进门便攥住了余初瑾的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真的,我跟我家冬至说了,让她这辈子一定要把你的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以后要把你当成亲姐姐……不,比亲姐姐还要亲。”
“婶子,看你说的,这是冬至和阿留自己的缘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余初瑾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了夫妻俩人坐下。
杭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昨天夜里由荣华已经把事情同她说了,这会儿,见到韩氏夫妻俩先就笑着上前道喜,“嫂子,我这里先恭喜你和沈大哥一句了。”
韩氏连忙说道:“哎,我这还得谢谢他由兄弟呢。”
“谢他什么啊?”杭氏呵呵笑了说道:“他又没帮上什么,不用谢,这是你家冬至自己的福气。”
“要谢的,要谢的。”韩氏抓着杭氏的手,“最要谢的就是初瑾,我刚才还说,以后啊冬至就跟幼瑾一样,拿她当亲姐姐对待。”
杭氏笑着说道:“这说的是哪话,咱们大姑娘也没做什么是不是?”
杭氏有自己的顾虑,她们和顾婶的情份不一般,可眼下,却舍了秀瑶选了冬至,她怕韩氏再把事情一张扬,回头真就是和顾婶家结仇了。
余初瑾到没有想这么多,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人和人也一样,合则聚,不合则散,不然老祖宗也就不会留下“千里搭长蓬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样的话了。
一番闲话后,沈庆说明来意。
“初瑾啊,我听由兄弟说,你打算中秋后去趟京城,你看能不能赶在你去京城前,把这婚事定下来?”沈庆说道。
余初瑾闻言,笑了说道:“即是阿留和冬至看对了眼,你们双方寻了媒人上门提亲合八字便是,不需要来征求我的意见的。当然,你们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准备好一份厚厚的封红,等着吃你们俩家的喜酒。”
余初瑾这就等于是公开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陈留和冬至的这桩婚事,她这里通过了!
虽说,沈庆昨天夜里就和韩氏反反复复确认过,但总归没有余初瑾这样把话放在明处来得叫人踏实。
当下,余初瑾话声一落,沈庆便连忙说道:“是,是,是,你说得有道理。我等会儿回去就请了媒人去陈家说亲。”顿了顿,又问道:“初瑾,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你这有个日子,回头我们也好定成亲的时间,封红不封红的没关系,可这喜酒说什么也得让你吃上是不是?”
“明年开春我们回来,路上估摸着一个月的行程,你们若是不急,婚期定在秋天,这喜酒我肯定能吃上。”余初瑾说道。
沈庆忙不迭的点头:“行,我记下了,回头我和陈家商量下,这婚期就定在秋天。”
不意事情有变,沈庆夫妻俩把事情说完,没坐多久便告辞出了门去。
余初瑾和苏洐把夫妻俩人送出了大门,直至夫妻俩人走出很远,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杭氏和由荣华交换了一个目光后,朝余初瑾看了过来,“大姑娘,你看……顾婶那要不要我去解释几句?”
余初瑾摇头,“这事没法解释,越解释越显得我们心虚,算了。”
一句“算了”,多少百般无奈!
杭氏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她心里真的很不愿意,曾经亲密无间的两家,走到如今这样的结局。可又很清楚,确实如余初瑾所说,这件事是没法解释的,毕竟,余初瑾确实不愿陈留娶的是秀瑶,光这一点便让她们失了所有底气。
沈庆夫妇俩的动作很快,在合过冬至和陈留的八字没有不好后,当即便将风声放了出去。于是乎,十里八寨便都知道了,那个每个月拿着三两银子工钱的陈家阿留,娶了龛谷寨西寨的沈冬至。
一时间,羡慕也好嫉妒也罢,总之很是热闹了一番。
只是这番热闹背后,却也少不了有心挑拨离间的。
“陈家不是说,他们家老三的婚事,交给余初瑾做主吗?”之前和余初瑾不怎么对付的几个妇人围在顾婶身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闲话。
“是啊,顾婶。”另一个妇人接了话说道:“这秀瑶年纪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你家秀珠又嫁给了陈家大郎,你和余初瑾又好,从前她们家穷你也没少帮称她们,满好来个亲上加亲的,怎么便就这好事落在沈庆他姑娘头上了。”
“就是啊!三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够吃用一年了。啧啧,我这是没姑娘,但凡要有个姑娘,我死乞白赖也得把这女婿给定下来。”
顾婶脸上的青一阵白一阵。
你问她,不气吗?当然气。
可气又怎么样呢?
她把话递给了杭氏,也递给了秀珠,但凡只要有一个人能放在心上,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怨得了谁呢?怨余初瑾吗?念头才起,顾婶脑海里响起自家媳妇的话。
“娘,秀珠说大郎他不同意这桩婚事。还说,就算是初瑾同意,他也不能同意。”
“秀珠说,真要让秀瑶嫁给了阿留,那往后不管是我们家和初瑾的情份,又或者是他家和初瑾的生意,怕都得断了。他让您仔细想想,用这样的代价来成全这桩婚事,有意义吗?”
顾婶想了几个晚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把秀瑶嫁给陈留,就要断了和余初瑾的情份,也断了陈贸和余初瑾的生意。不就只是娶个媳妇吗?至于吗?可既然陈贸发了话,这事情自然便再无转机。
“行了,你们也别在这烧火架柴,恨不得我去找初瑾闹一场了。”顾婶冷冷对几个妇人说道:“我们家秀瑶又不是嫁不出去,为什么就非得和姐姐嫁同一家的兄弟?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一句话,顿时压得周遭无声。
几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闹了个大脸红后,讪讪笑着替自己辩解了一番,灰溜溜的离开。
顾婶不是个心中不能藏事的,但她的精明却也让她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不跟余初瑾当面掰扯清楚,怕两家真就要离心了。当下,收拾了一番,随手捡了几个刚从树上打下的梨用篮子装了,便挎着篮子去寻了余初瑾。
余初瑾见到顾婶的那一刻,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惊讶,但却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便恢复过来,笑着说道:“婶,你来了。”
顾婶将手里的篮子递给杭氏,“树上新摘的梨,拿来给幼瑾偿个鲜。”
“谢谢婶。”杭氏真心实意的说道。
顾婶摆手,抬头看了余初瑾说道:“初瑾,我有几句话同你说。”
杭氏脸上的笑一瞬僵住。
余初瑾却是面不改色的道:“那去堂屋说吧。”
顾婶点头,拾了裙摆跟着余初瑾进了堂屋。
她也绕弯子,直接就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初瑾,我想了好几个晚上,愣是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
余初瑾暗暗吁了口气,她知道,陈贸是聪明人,可能通透到这个地步,真的是叫她刮目相看。当然,她也不能让陈贸白做这个恶人,当下便同顾婶细说起来。
杭氏站在天井里,不时抬头看一眼,忧心忡忡的问青茶道:“嬷嬷,不会吵起来吧?”
青茶摇头,“把心放肚子里,以后我们家和顾婶家的关系,只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