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云馨一身伤的被送回了美仙院,随同一起送回的还有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蒋凤翎换了身衣裳,留下如惊弓之鸟的郎莞清,带着绮山以及绮山花钱雇来的一众闲帮出门了。从他们住的同福客栈到东大街的甜水巷约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一行人辰时三刻出发直至午时正才到达目的地。
这个时候正是用午膳的时间,一行几人下了马车,蒋凤翎使了个眼色给绮山,绮山当即步子一顿,回头对身后六七个闲帮说道:“事情办好,除了每人二十两银子外,三爷还会在八仙楼订了一桌酒席犒劳大家伙。”
那六七人顿时个个喜形于色。
八仙楼,那可是庆州府排得上名次的酒楼,一桌酒席下来,怎么说也得花个三四两的银子!刹时间,个个磨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就把事情解决了,好去大吃大喝一番。
东大街不是庆州府的总干道,但却也是条繁华的街道,一条街道又贯通了许多的小巷子,绮山虽然打听到人在甜水巷,但甜水巷在哪却不知道。
使了几个铜板,喊了个在街头玩耍的小童带路。
“爷,看到前面挂着臾记粽子招牌的小店吗?”小童喊了绮山指着十几步开外问道。
绮山点头,“看到了。”
“他家左手边的那条巷子就是甜水巷。”小童说道。
绮山拍了拍小童,“行,你去吧。”
小童撒脚跑了开去。
绮山走在前面往里走,巷子很深一眼看不到头,但却狭窄,只够三人并肩而行。
走了约有一盅茶的功夫,黑漆牌匾金笔写成的“聚源坊”三字霍然入目。
“三爷,就是这。”绮山回头对蒋凤翎说道。
蒋凤翎打量了一番四周,末了对绮山吩咐道:“进去喊人。”
绮山大步进了铺子,铺子里很安静,一人多高的柜台,垫着脚也够不到上面一格一格的栏杆。对着一人多高的木板“砰砰砰”便是一阵猛拍,末了,大声喊道:“有喘气的没?有的话出来一个。”
很快里面便响起伙计的声音,“来了,来了。”
几乎是话声才落,头顶格子里探出一张脸,上下打量一番几人后,问道:“要当什么?”
绮山没有回答伙计的话,而是仰着头说道:“告诉你们家掌柜的,莘唐县城的蒋三爷来找他了。”
伙计虽满脸疑惑,但还是赔着小意的说了声,“爷,您稍等。”
当铺后院,听完伙计的话,马鬣半响没有吱声。
直至外面又响起“砰砰砰”的声音,马鬣这才醒过神来了,对伙计吩咐道:“去把人请过来吧。”
伙计应声退了出去。
目送伙计离开,马鬣默默的端起了桌上的青花茶盅,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无奈和怅然。躲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躲不过吗?念头才起,不由得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这怕是便应了那句“上船容易下船难”的话吧!
一阵细碎的步子声响起。
马鬣抬头,目光对上穿一袭竹青色直裰,只要腰间系了条白色腰带,通身上下再无其它装饰的蒋凤翎时,马鬣不由得暗暗赞叹了一声,这三爷果真是生得一副好颜色,用句“芝兰玉树”来形容怕是也不为过。
“见过三爷。”马鬣起身抱拳向蒋凤翎行礼。
蒋凤翎摆手,打量了一番屋内的布局后,大刺刺地上前在马鬣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马鬣正待喊了伙计进来沏茶,却被蒋凤翎摆手,指着绮山说道:“让他来吧。”
马鬣没有坚持,撩了袍摆便要坐下,不想头顶却响起蒋凤翎的声音,“我让你坐下了吗?”
马鬣身子一僵,默然片刻后,缓缓起身站到了一侧。
“你藏得很好,难怪我大哥找不到你。”蒋凤翎接过绮山递来的茶盅,掀了茶盖一边撇着上面的茶沫,一边垂了眼睑说道:“你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找上门来的会是我吧?”
马鬣没有出声。
蒋凤翎显然也没有想要他开口,啜了口茶,他将茶盅放在桌上,抬头朝马鬣看了过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马鬣抬目看向蒋凤池,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请三爷赐教。”
“一日为贼终身为贼。”蒋凤翎微抬了下颌,狭长的凤眸挑起抹讥诮的弧度,看着一张脸像张棺材板的马鬣,“你从前是私盐贩子,你这辈子都是私盐贩子,不是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开间当铺就能掩盖了重新来过的!哦,对了,你不止是私盐贩子,你还是盗墓贼,怕是你这当铺里有近七成的东西,都是死人手里偷来的吧?”
马鬣垂了眼睑,“三爷想要我做什么?”
“回龛谷寨去替我盯一个人,什么时候她死了,什么时候你就自由了。”蒋凤翎冷声说道。
“谁?”
蒋凤翎一字一句说道:“龛谷寨的余初瑾。”
马鬣良久没有出声。
屋子里一瞬静了下来。
蒋凤翎重新端起桌上的茶盅,只是,茶水已冷,本就不是什么好茶叶,这会儿冷了越发的涩嘴,“啪”一声响,茶盅被扔在桌上,溅出的茶水很快便将桌子打湿。
绮山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与此同时,蒋凤翎再度开口了,“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马鬣说道。
“不是?”蒋凤翎邪肆一笑,便要开口,却在目光对上马鬣平静如一滩死水的眸子时,到了胸口的怒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起身点点头道,“既然不是不愿意,那就早点动身吧。”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马鬣没有跟着往外送,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蒋凤翎的背影,眼见得蒋凤翎便要跨过门槛,马鬣突然问道:“阎老大和武大鹏,他们怎么样了?”
蒋凤翎脚下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马鬣,“阎化成死了,武大鹏废了。”
马鬣寡淡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人一丝情绪,“谁干的?”
“武大鹏被余初瑾废了双脚,阎化成……有说是被郑骞杀的,也有说是被别的仇家寻仇杀的,到底是谁杀的,谁也不知道。”顿了顿,蒋凤翎轻声一笑,“你可得小心点,余家的那个大姑娘可是只真真正正会吃人的母老虎!”
马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三爷提点。”
话落,抱拳向蒋凤翎揖了一礼。
蒋凤翎看着一揖到底的马鬣,脸上的笑一瞬僵住,心头莫名生起些异样的感觉,只是,这感觉来得快也散得快,没等他抓住便消失无踪了。当下,便也没有多想,转身道:“你早点回去吧,开年的时候龛谷寨遭了西戎和戎狄的联手,死了好些人,听说马头寨也死了不少人,你不回去看看你媳妇吗?虽说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可到底跟你了半辈子,总不能连个坟都没有吧?”
“好,我知道了。”马鬣在身后说道:“我明天就起程回去。”
蒋凤翎再次步子一顿,“噢,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大哥调去兖州任前卫指挥使了,回去之后,有什么事你找郑岭卫的百户赵全吧。”
“好,我记下了。”马鬣说道。
蒋凤翎这才不再多说,带着绮山及候在外面的闲帮径直朝着八仙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