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林在知道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这种事在道上很常见，但他本人却很厌恶。
他想起那夜突如其来的心动时还会觉得可笑，早就装上义眼的右眼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的血色浪漫。
他辗转托人把园原堂的所有权弄到手，也顺带着接收了那个失去双亲的小女孩。
赤林在见到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了，这个叫杏里的小女孩跟优不一样。
他不认为以自己的身份能照顾她，大概是出于心底某种不可说的怀念，他也没办法对就真的她放手不管。
所以赤林难得主动联系了自认为合适的人选，主动提出跟对方见面谈。
在阳光大街附近的咖啡厅里，这个时间点的顾客只有寥寥几人，优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视线转了圈才瞧见在绿植盆栽后边位置坐着的男人。
赤林抬起头看向正走过来的年轻女孩，纯白衬衫搭着的深红长裙完美勾勒出她的好身材，简单束着的柔顺黑发恣意地散在身后。
这是他想要她走向的未来。
是他想要的，她也努力在做了。
男人不禁为自己心底涌出的微妙烦躁感到好笑，在等到人走近才低声打了招呼。
优温顺地坐在他的对面，接着男人之前点过红茶也被服务生送了上来。
他还记得是她喜欢的口味，随着浓郁香甜在口齿间弥漫的同时，自心底涌上的欢喜也直白从眼神里透了出来。
赤林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常对她太冷淡了，但这些记忆一旦追溯就要到两三年前，仿佛太过久远了。
男人这会儿才想起，眼前的女孩也只有十九岁的年纪，快到嘴边的委托言语忽然就有点不好开口了。
优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再联想起前几日有意打听来的消息，大抵也有了两分猜测。
赤林的迟疑不过几秒，随后就简单说了下关于园原堂的事，也提起了想请她帮忙照看那个小姑娘。
“我知道了，赤林先生。”优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甚至唇边微笑的弧度都跟刚进来时一样。
她答应得很干脆，却没有说任何保证。
赤林一直都知道她的态度，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会尽可能的满足，无论有多不合理。
「赤林先生，我能交付的代价只有我自己。」
搬进来同住的第一天，少女就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却被他叫停了准备褪下衣物的动作。
是他给过她希望，纵容她恣意绽放。
也是他一直漠视她的渴望，徒手捏碎了她仅存的妄想。
一朝回到解放前，用这句话来形容现在的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赤林从开始就知道，她不信任他的善意。
男人仰坐在沙发上，手里晃荡的空罐子仿佛在等着谁来拿走，会趁机缠上来抱住他的少女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就算养只猫狗也会有两分不舍，更何况是相处极为融洽的人。
后悔倒也不至于，之前没刻意想过也没觉得有什么，在这次见过面后却好像要把一切都补全似的。
优正式去见杏里是在两天后的傍晚，大概是有那人的提前招呼，小女孩对她的到来表现很平常。
没错，是平常。
优并不觉得杏里的沉默有什么不对劲，也不认为自己有安慰人的资格，虽然她答应了赤林先生会帮忙，却不觉得自己能做好这件事。
“我叫花野优。”踩着夕阳余晖走近的年轻女孩虽然面带微笑，但杏里却敏锐察觉出她的疏离。
“您好，我是园原杏里。”小女孩的嗓音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却也有着面对陌生人的警惕和不安。
这样很好，最起码不会担心她轻易被人骗财骗色了。
优对待她的态度太过自然，要说亲密温和也不对，她不会主动越过自己做任何决定，哪怕是发现杏里没有主见，却仍会询问过后再做决定。
杏里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很安静地跟着她，那双漂亮的深红眼眸偶尔会无意识盯着她发呆。
“谢谢您，花野小姐。”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流露出微末依赖的眼眸在优看过来时尽数收敛，晕染在唇边的笑容里还带着两分小心翼翼。
优抬手摸了摸杏里的发顶，指尖触碰到的微凉让她有些晃神，随后唇角微勾有浅浅笑意在眼底漾开。
赤林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他以为自己会晃神到看见那个曾让他心动的女人，但事实上他看得很清楚。
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优，也是他第一次以看女性的目光注视她。
优离开杏里住处的时候已经临近九点，在远远瞧见伫立在电线杆旁的男人时神色微动。
男人原本斜靠着的后背站直了起来，夹在指间的烟蒂被扔到地上用脚尖捻灭。
赤林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事实上他对自己这种类似于毛头小子的冲动行为还觉得挺好笑。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随时可以离开。”优的脚步没有停顿地走近他跟前，心底辗转而过念头并未停留，脱口而出的话语却隐隐透着一丝讥讽。
男人那还没出口的话被堵在干哑发涩的喉间，转而俯身靠近的姿势近乎把人都圈在怀中，另只抬起的手想要做出的动作太过熟练。
“请不要再做这种让我误会的举动了，赤林先生。”偏头躲过他触碰的女孩神色冷静，指腹擦过的白净脸颊有着跟过去相同的柔滑触感。
这是优第一次对他表达出拒绝的意思，没有欲擒故纵。
人生真的很不可思议，就好像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是过长铺垫，为了只是让他承认某件从开始就被他否定的事。
他对优动心了。
这就是现实，完全不可辩驳的现实。
“我现在很好。”自那娇软红唇间吐露的话语一字不落钻进他的耳廓，咬字很轻却格外坚定的语气足以说明了她的态度。
赤林不禁有些哑然，身体却顺应她的话重新站直，唇角微翘起的弧度瞧着像是不明所以的愉悦。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他不会强求。
这是他一开始就给予她的自由。
“叔叔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