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下雪天。
原本就坑洼不平的地面被积雪覆盖后变得更加湿滑，哪怕穿上特制的靴子也能透过空气感受到那股刺骨寒意。
背着竹筐在雪地里蹒跚前行的少女不时地抬手哈气，试图缓解快冻僵的身体，略微发紫的唇瓣被舌尖扫过勉强保持着微弱温热。
视线所及的宽敞小路尽头，能看见的独栋木屋也被越来越厚的白色覆盖了。
真冷啊。
总算顺利走到木屋前的少女，先是站在门檐下拍了拍衣物上的积雪，然后才伸手推开了门。
“我回来了，鳞泷师父。”
烤着火的屋内空气里都流动着暖意，少女把竹筐放在门内墙边，抬头却看见了正和鳞泷一起围着烤火的两个陌生小孩。
“嗯，先过来这边吧，外面雪又大了。”带着天狗面具的鳞泷对着她点点头，沉闷语气里的无奈倒也不难听出。
收养她的这几年里，鳞泷也算明白了她的固执性子，有时候甚至已经过了安全界限，所以他也一直在有意引导她不要犯错。
少女那双浅紫的眼眸平静扫过那边的俩小孩，置于宽袖底下的手指瑟缩了下，面上却分外笃定地说道：“您也出门了？”
“啊，给你介绍下，这是锖兔和真菰。”鳞泷倒也没反驳，只轻描淡写岔开了话题，给她介绍起旁边的孩子。
“她叫榎木，算是你们的师姐。”鳞泷在这样介绍的时候还有点迟疑，毕竟他教榎木呼吸法纯粹是为了缓解她身体的异常，她本身的力量和速度都不适合战斗。
被点名的俩小孩子有点紧张地站了起来，对着她的方向鞠了一躬说着请师姐多关照。
少女抬手别过耳侧的发丝，唇边勾起的笑容看起来很温柔，在轻声回应后就又接着说了句：“我先去收拾下，等会聊。”
走进划分的内室里，少女抬手拿下遮住头顶的方巾，原本绑着乌黑长发的丝带不小心散开飘到了地上。
榎木不喜欢下雪天，但她喜欢冬天。
＊
今年十三岁的榎木是在五年前被鳞泷收养的，在雪灾蔓延的村庄里，年幼瘦弱的她除了会拖累家里没有半点作用，所以被抛弃也是理所应当。
脑海中关于那段窒息绝望的经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她只记得自己被鳞泷师父救了，过于温暖的怀抱成了她唯一的救赎。
榎木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鳞泷生活，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偶尔也需要出远门，所以他先把榎木交托给熟悉的人照顾了。
后来等她身体稍微养好了些后，她就主动提出要跟着鳞泷报恩，虽然她能做的事并不多，但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
鳞泷不点头的话，她就每天从镇上徒步走到狭雾山脚下，这段路程对她的身体负荷太大，可她却半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在勉强撑过一周后，鳞泷终于松口答应她了，然后还教了她很独特的呼吸法。
鳞泷很清楚她没有成为鬼杀队队员的潜质，但同时他也希望这孩子能活得稍微轻松点，哪怕仅仅只是作为普通人的未来。
所以，榎木只能算是记名弟子。
＊
雪后放晴的空气还带着浓重寒意，悬挂在空中的暖阳似乎并不能驱散多少，却也稍缓了一两分的森冷之气。
榎木清晨起来推开门的时候，发现昨天来的俩小孩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做事了。
仿佛在犹豫该不该主动问好的小男孩握了握拳，正准备开口时却听到她的招呼声。
“早上好，锖兔，真菰。”穿着简单和服的少女抬手扎着散在肩后的长发，自然对待的态度让俩人偷偷放松了些。
“早上好，师姐！”小男孩清亮嗓音的问好完全遮住了小女孩的同步声音，还在努力板着脸想表现出自己的认真态度。
榎木没忍住弯了唇角，漂亮的浅紫眼眸里仿佛有阳光碎屑融了进去，看起来真的很温暖。
稍稍红了耳根的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小女孩主动上前了几步，小声问着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谢谢啦。”少女伸手摸了摸真菰的头发，也没直接拒绝她的好意，倒是若有所指地说了句，“你们只要努力完成训练就足够了，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那师姐不要训练吗？”下意识就将这句话问出口的锖兔是真的没有恶意，他想要变强，这是他的执念。
“不是不要，而是不可以。”榎木在收回手后沉默了几秒，仿佛是在考虑要怎么解释，之后她也只是说了挺敷衍的应答就岔开话题催促他们了，“好啦，抓紧时间吧。”
锖兔拧眉皱着小脸似乎不太满意，但也因为鳞泷的出现终止了问话，然后就跟真菰一起被鳞泷带进山里训练了。
榎木熟练地挽起衣袖处理准备好的食材，纤长手指浸在冷水里有一瞬的僵直，等活动几下就逐渐适应了下来。
少女安静的侧脸总有种岁月美好的感觉，尽管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安全。
她想起过去也有人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只是那些人都没再回来了。
少女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低敛的眼眸里有些不自觉的恍惚，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鳞泷师父说过，这是他们的选择。
她只需要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比如照顾好新来的师弟师妹，照顾好这里所有人的日常生活。
大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挺厉害的。
＊
锖兔二人今天的训练量并不算大，鳞泷需要仔细观察后才能制订适合二人身体的训练计划。
但这种程度对才十岁甚至之前只是普通人的他们来说，已经算在超越极限了。
锖兔支撑着颤抖的四肢努力让自己平缓呼吸，等稍微好点后才好奇地问了鳞泷。
“榎木吗？她啊，她身体不太好，但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不太好，只是不适合战斗。”鳞泷语气淡淡地解释了句，心底涌上一两分的微妙情绪。
“她跟你们不同。”仿佛是怕他们误解什么，他在转身下山前还特地多说了句。
“果然还是不懂，真菰你懂了吗？”背靠在树旁的小男孩转过脸问着一起的同伴。
“我也不懂。”小女孩轻轻摇头应声，随后又跟他说了句，“但你回去要跟师姐道歉，早上你那样问太失礼了。”
“嗯，我知道了。”小男孩抬手抓了抓头发，闷闷地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