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至后的橘红夕阳将天际和街道逐步染遍,绕过七拐八弯巷道后映入眼底的那栋建筑从外边瞧着并不起眼,还未亮起的招牌灯这会儿看着有些暗沉。
穿着警署制服的相泽脚步在门外停留要有半分钟,然后才伸手拉开门走了进去。
并不意外他到来的白发女子眉眼含笑,等人自顾自坐下后才轻飘飘开了口:“客人想听故事吗?”
“说说看。”双手交叉叠搁在膝上的相泽神色不变,随意靠坐着软椅的懒散姿态跟他身上那套扎眼制服相当不搭。
带着些含糊的尾音似乎是刻意往上提了点。
抬手拢着滑落披肩的白发女子抿唇轻笑,眼眸微抬间似乎有流光划过:“左右客人是来打发时间的,就这样听上几句也不耽误。”
说着就转身走向柜台那儿着手泡茶的她并未过多接触来人的视线,垂眸轻敛起笑意的侧脸也让人瞧不出真实情绪。
氤氲散开的茶香逐渐弥漫在整间内室,悬挂于昏黄墙壁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声响,在安静沉寂的内室里格外明显。
随后却是茶水冲入白瓷杯中的动静打破这份无声僵持,手里端着茶具走向他的白发女子唇角噙着轻浅笑意,几乎开叉到腿根的长裙遮不住光洁紧致的长腿,黑色低跟皮鞋踩在地面的节奏轻快且肆意。
原先后仰着的相泽在打量着的同时也坐直了身体,充斥着红血丝的双眼像是熬夜过多的后遗症。
他目光冷淡地看着人坐到对面软椅上,手指轻推了下白瓷杯示意他品尝,那双跟他对上视线的蓝紫色眸底清清楚楚写着无辜两个字。
相泽下意识皱了皱眉就撇过去脸,手上却是端起杯子开始喝了。
是不是巧合已经不重要,在他穿着这身衣服走进来时,她就没有第二选择的余地了。
弥漫在舌尖的苦涩似乎不止来自于杯中的茶,相泽面色冷淡地放下杯子,听着她轻轻松松就道出了他们最想得知的秘密。
她的声音较之前稍带了些哑,也不知道是刻意伪装还是别的缘由,细致装扮过的容貌靓丽又扎眼,泛着些许水润的红唇还在开开合合地说着话。
十指交握摆放在圆滑膝上的姿势跟他之前很像,右手屈起来的小指时不时地摩挲掌心边缘。
“没有下次。”相泽扔下这句话就打算离开了,
“您是在暗示什么吗?”轻扬眉梢的白发女子虽语带笑意话里却透着两分疏离。
相泽走到门边的脚步顿了顿,原本笔直的背影似乎弯了些,随后也没回答就推开门走出去了。
平野瞧着人走远的身影唇间发出一声嗤笑,摊平的手掌心细嫩又白皙,可真不像双会要人命的手啊。
好在她想做的事已经做完,接下来就看上面的处理方案了。
毕竟她就算再有苦衷,也不是多干净的人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伟大无私的人,只不过从哪儿跌倒不从那儿爬起来的话,她怕是迈不过去心底那道坎。
没能完好救下的无辜民众,因为她配合不当造成的后果,这些前辈们说着不全然是她的责任。
可当她低头看见双手上浸染着的鲜红痕迹时,原本暗淡下来的眼眸却仿佛瞬间被灼烧变得明亮坚定。
她会亲手把那群渣滓送进他们该待的地方,哪怕不择手段。
平野知道他会尊重自己的任何决定,作为恋人她一直都做得不够好,现在更是做出类似于放弃的举动。
看吧,她也是自私的人。
平野在离开前只对相泽说了一句:“不用等我。”
她需要割舍的东西太多,也包括他。
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这是她必须要做到的事,不然可就真没命回来了啊。
她还想回来,还想跟他说出那句刻意没说的对不起。
——
上边对待她的宽大处理少不得有他的努力周旋,原本最不耐烦做这种事的他也变了很多,如果她能多自恋点的话,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也有那么一些是为了她?
平野抬手拉了拉竖起的衣领,低垂的眼眸里有艰涩情绪在蔓延起伏。
正当她想要尽快收敛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过分耳熟的那人声音。
“你要去哪里?”相泽才刚摆脱领导那边的训话就追了出来,微喘的气息还没彻底平复。
“自然是回我该待的地方,您还有事吗?”平野主动保持着跟他之间的距离,随意敷衍的态度不要太明显了。
洗去妆容的白净面容瞧着更年轻了些,泛着两分不耐的蓝紫色眼眸只瞥了下他就转开,扎得不高不低的马尾发梢随着主人动作晃动几下才顾自垂落。
相泽忽然就很想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出来,还惹来了她皱眉瞪视。
“跟我回去。”抬手摸着后颈的他压下那股笑意,像是早就打算这样说的语气还有着难得强势。
被这话惊到的平野愣了下才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么冲动行事可不太像您。”
“你很了解我?”相泽毫不顾忌地迫近她半步,身高体型的优势让他轻易就能把人圈在特定范围内。
比如他的怀里。
“倒也不算。”鼻尖几乎要抵在他身前的距离和强势钻进耳朵里的轻哼言语让她心跳失衡,耳尖也悄悄染上薄红。
低头凑近她耳畔的相泽语气里的笑意明显,另只抚上她腰间的手掌却隐隐用力把人更带近了些:“平野小姐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
“多谢款待,相泽先生。”趁着他靠近抓过领带就仰脸亲过去的女子红唇温软,并未过分就贴着唇瓣轻喃的言语全都一丝不漏钻进了他的口腔内里。
做完这事就利索推开他的平野眉眼含笑,唇角微勾起的弧度怎么瞧着都像是得意。
可就装吧,还平野小姐?哼!
那她自己还不是一口一个您的?这就叫礼尚往来。
相泽不会强行阻止她的决定,却也不会放任她长时间待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作为同事他信任她,作为恋人他会担心她,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他想听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比如刚刚那句就挺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