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对我说「已经可以解脱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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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边出现第一道曙光之际,透过明净玻璃可以看见朝雾中的晨曦美丽得过分,刺目的金色光线如同驱散晨雾那般涤净着在心底纠缠已久的阴霾。
推开窗户后涌入耳朵里的城市喧嚣声才让人感受到几分真实感,夹杂着各种食物香味的早晨有些嘈杂,过往行人步履匆匆行走在大街小巷,偶尔停下的攀谈声也大都来自于穿着制服的学生群体。
倚靠在窗边的女人神色平和,浅棕色的眼眸静默着注视目光所及的一切,在她身旁的木质桌面上散乱着几页写满字的纸张,没拧好盖子的笔顺着吹进来的风滚动两下,原本被压在底下的纸也跟着掀起飘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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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转动过后拉开门是一室黑暗,手指按下玄关处的小灯开关,暖黄光亮开始柔和略显冰冷的偌大空间。
“我回来了。”
脱下的高跟鞋被整齐摆放好,换上绵软拖鞋走进客厅的女人手里拉着行李箱,披散在肩后的卷翘长发随脚步偶尔晃动。
她在路过客厅餐桌旁停了下,手指触及到的桌面已经覆上了浅浅灰尘,显然是许久未曾有人居住的证明,冰冷触感仿佛已经顺着指尖钻进身体在心脏挑起酸涩情绪。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女人低头敛去眸底快溢出的悲伤,肩头的一瞬细微颤抖仿佛是错觉,她再度抬起来的脸色已经恢复平和,脚步继续往卧室方向走去。
当分别已经成为日常,就不会觉得有多难熬。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处在完全封闭式的环境让她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
所以她在拿到手机后看见的那封邮件时,还以为是推销广告。
然后,她看到了全网皆知的那件事,同时也知晓了他那封邮件的意思。
她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句话的,虽然大抵也能猜测一星半点。
解脱……吗?
如果真是解脱的话,那现在算什么?
面色冷静的她把箱子里的衣服取出来挂好,把护肤品摆放回桌子上,把准备送出去的纪念品单独装好先放进柜子。
衣橱里的男款睡衣和常服被整齐罩好归类在左半边,领带一类的装饰被装进了收纳盒里,一眼看过去和右半边真是泾渭分明。
她或许也该提醒他来拿了,要不然她打包寄过去也行。
总之明天再说。
回到国内第一天的亚纪睡得很沉,睡梦中仍蹙起的眉心显然是并不平静,但体能的消耗过度让她无法真正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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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商业街某间事务所咖啡厅的包厢内。
亚纪目光平和地看向对面的金发男人,短暂沉默过后出口的话语意外果断:“我想我们需要相对冷静一段时间。”
“抱歉。”双手紧握的金发男人嗓音低哑艰涩,深陷眼眶里的那双幽蓝眸底浮动着愧疚难堪,快涌上喉头的痒意被强行压制,垮下来的肩头再没有在大众面前的那种自信冷静。
“你应该知道,决定权一直都在你手上。”依旧面带微笑的女人语气柔和,浅棕色的眼眸里融着星点亮光,修长白皙的手指将桌上盒子推了推。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结果。”感情这件事很难判定谁对谁错和值不值得,这个道理她懂,他也懂。
她是心甘情愿独自等待,他是出于何种心理选择接受到选择放弃她不想深究。
至少在某个瞬间某个契机里,他所表现出的热切爱意并不虚假,这样就足够了。
不是已经过了非要死缠烂打寻求对错索要结果的年纪,只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不会结果。
“谢谢。”最后她想对他说的只有这两个字。
仿佛在对应他那句早就习惯脱口而出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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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并不知道写下写封信有什么意义,我们可能都不是擅长对亲近之人用言语倾诉的那类人,明明在别的场合都能做到侃侃而谈。
想说的话很多,想做的事也很多,就算你不在身边,我也会一个人好好去实现我们的约定。
大概你也没时间做这些无聊的事吧?无论是以前的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你曾对我说「已经可以解脱了哦。」
我以为是你愿意跟我光明正大在一起,心底那瞬的窃喜还未来得及欢腾就被彻底掐灭。
在你盛名加身的时候怕我受到迁怒,在你光芒尽退的时候怕我受到牵连,我应该理解你的温柔。
是的,我理解,我选择理解。
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遵从你的选择。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你的任何选择,尽管这样说有点不合适,但你对待我的方式确实是强硬固执。
所以你一直都在说抱歉,说对不起。
其实我也想对你说这句话,你已经可以解脱了。
哪怕我们的关系再隐秘,但只要是真实存在,就必定会有被人发现的那天。
你一直都在担心这个,我都知道。
该怎么说呢,我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等价交换,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我这样说会不会太凉薄了?大概是破坏在你记忆里的美好形象了吧。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亲爱的欧尔麦特先生,亲爱的俊典。
我现在还深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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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抓皱的信纸扭曲了文字,从唇角溢出的点点鲜红滴落在纸上蔓延晕散,金发男人那幽蓝眸底掀起的层叠波澜在片刻后逐渐归于平静。
闷声咳着的金发男人闭了闭眼,唇边那抹苦涩轻笑实在是太过无力,弯折下来的腰背似乎有无形重物在用力挤压。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果,更没有公平可言。
瘦可见骨的指节握紧笔身,墨汁晕染过后的黑色痕迹印上就无法擦拭。
「我一直都深爱着你。」
笔尖用力到快要划破纸张,所写下的文字却带着颤抖波痕,最后更有泪水无声坠落。
我们早就习惯各种离别,这次……也一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