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和猛力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坚定道:“必须去医院!”
张思齐望了钟和一眼,道:“哪家医院?”
钟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需要自己解释说明,不需要任何说服。
“夏禹市一附院!”钟和语声温和下来,“离这里最近,我在那里转科实习,可以帮忙,节省时间。”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钟和。”
“你怎么认识陈紫苏的?”
钟和稍微楞了楞,有些羞赧道:“我替科室老师来参加市委组织的拓展训练,她去问路,聊了两句而已。”
张思齐转头望了他一眼,还是个大男孩儿,明显家世教养不错,刚刚要求送医的语气,笃定而自信,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实习生的身份有任何言辞闪烁,应该是个学习认真而扎实的学生,责任心也很强。
“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医生!”张思齐诚恳道,“不过你借钱给她了吧!回头让她加你微信,还给你。”
钟和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见过许多大世面,认识不少大人物,以往总能从容应对,何至于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这个年轻人说话,内心却总是觉得慌乱,口不择言。
钟和本就担心自己跟在紫苏后面找过来,会被人家误会与借钱有关,是以提都没敢提借钱的事,没想到张思齐竟然一针见血,弄得钟和满脸通红,似乎被戳中了心事一般。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和慌忙撇清,“借的钱不用她还了!”
“这么大方?”张思齐轻笑道,“不为了还钱,那就是为了要她微信了?”
钟和更加困窘,总觉得张思齐那声轻笑里带着浓烈的嘲讽意味,似乎是张思齐看透了自己的别有用心!
钟和觉得自己越解释被对方误会的越深,怎么今天这么笨嘴拙舌了呢?好像说什么,怎么说都不对!
钟和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有些气呼呼地道:“你怎么老是针对我?”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搞得自己像个不成熟的小孩说出来的话。
张思齐微微笑着道:“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到了!”
张思齐臂力惊人,双手打横抱起紫苏,楼上楼下跑,挂号、排队、抽血、检查,幸亏有钟和跑腿帮忙,走的加急快速通道,血常规、大生化、出凝血时间等等检查报告出来,化验结果基本正常,最后诊断:不明原因高热昏迷。
治疗方案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家吃退烧药,观察随访,二静脉滴注退烧药,对症治疗,留院观察。
按照接诊医生的说法,还是考虑感冒发烧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体温高到四十二度,持续高烧昏迷,终究还是不放心,本应该住院治疗,但是床位确实太紧张,目前没有空床位,要不然你们就在观察室观察半天,看看用药之后情况再决定吧。
期间钟和与接诊医生沟通,提出有大出血的可能性,医生说病人血压正常的,出凝血时间等其他化验指标也都是正常,这么年轻的未婚病患,检查也已经排除孕期流产的可能性,大出血的可能性不大。
医生委婉地表达了建议,作为实习生,勤于思考,为病人考虑各种可能性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但是应该基于疾病的临床表现,做出正确的疾病诊断,再进行发散思维,会更加合理一些。
张思齐都听出来这段话的意思了,对着钟和耸了耸肩,本来想直接把紫苏带回家的,想了想,对钟和道:“帮我把药拿着,我们先去输液室,留院观察吧,如果下午五点她没出什么新状况,我们就回家。”
护士准备给紫苏进行手背静脉穿刺,因为左手血管条件不太好,选择右手,发现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玉器,便对张思齐说:“麻烦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走!”
张思齐去掰开紫苏的手指,没想到她的手指死死扣住玉器,根本掰不开。
他双手加大力道,一根一根强力掰开的时候,遭到了昏迷中紫苏的激烈反抗、挣扎。
她时而大声哭喊着:“不要!不要!”,时而低声啜泣,声音低微,可怜巴巴祈求道:“求求你,不要拿走它,我还有嘱托没完成!求求你,不要拿走它,我不想忘记他们!”
语声哀婉,引人垂怜,张思齐一时竟然有些心软,便松手,对小护士道:“你在她胳膊上找个地方扎一针吧!我会一直扶住不让她乱动的。”
张思齐一只手握住打着吊针的胳膊,望着病床上的紫苏,面色深红、双目紧闭,心念有些复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真得是搞不懂:你这个,这个,怎么能这么,“愚蠢!”两个字愤愤出口。
钟和买了午饭送过来,听见张思齐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笑道:“听你这又是疼她又是气她的语气,装得还真像是她男朋友!”
张思齐接过盒饭,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钟和楞了一下,说:“你,看到我帮你们送饭,不应该是感谢我才对嘛!”
张思齐:“哦!谢谢!”
钟和:“不用谢,客气啦!”
张思齐道:“你这人有点儿意思!”
钟和道:“赞同!我也觉得你这人有点儿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低头吃饭,各想各的心思。
张思齐吃了一半便搁下了。
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如果她一直昏迷不醒,你能救她吗?”
钟和楞了一秒,随即嬉笑道:“别抬举我了!我只是个实习生!连个正确的诊断结论都做不了!”
张思齐道:“你来看她,就是为了验证你自己的判断吧!在上级医生面前,虽然嘴上你承认了自己的失误,但是心里仍然是坚持之前的结论,不是吗?”
钟和笑道:“别把我说得那么自负好嘛?作为实习医生,判断失误很正常呀!”
张思齐语声缓慢温和,态度极为诚恳道:“我真得只是想知道,如果她一直昏迷,我能不能向你求助?”
钟和靠近他,悄声道:“如果我说,我来,只是因为我对你有兴趣,你信不信?”
张思齐顺手一巴掌拍他头上,呵斥道:“你个熊孩子!能不能正经点!”
钟和见张思齐真得有些生气了,遂收敛道:“哎!老实说吧!我是坚信我之前的判断,我之前一直学的是中医理论,按照中医的脉象判断,她是有大出血的可能性,可是毕竟我医学经验尚浅,所有检查都正常,西医我才刚开始学习,原有的中医和新学的西医两者还处在冲突对立的状态,我还没有办法融会贯通,我现在也很矛盾,我怎么好意思说,我是跑来等着看病人大出血的呢?”
张思齐听他如此说,心里真得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钟和的医术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也就是说他的判断未必正确的,忧的是,万一陈紫苏真得情况严重,连个了解情况的医生都没有,怎么办?
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随口问道:“你学中医的人干嘛来这个医院实习西医临床?”
钟和苦笑道:“因为我是我爷爷的孙子!”
张思齐不有自主笑了:“欧?”
钟和郁闷道:“因为我爷爷非要让我来这个医院实习一年,搞得我现在看病很混乱,还不如没来实习的时候水平好呢!”
张思齐道:“这样吧!把你学的西医全忘掉!用你纯中医的技术再做一次诊断!我觉得她已经退烧了。”
钟和厚脸皮地笑道:“其实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想来再给她切脉的!”
张思齐点了点下巴,示意同意。
钟和急忙伸出右手三指,搭在紫苏左手寸关尺三部位,斜下三十五度用力切脉,总按脉象弦细,与先前洪大疾数完全不同。
钟和先是皱眉深思,眼珠快速转动着,突然他伸手揭开紫苏盖被的一角,发现紫苏身下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