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医闹牵扯出一桩绑架案。
华主任在警局当场报案,办好所有的手续,出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左右。
他跟小李大夫前脚刚出门,后脚跟都能想起来,陈紫苏还被他遗忘在办公室里。
那个傻孩子!
不知道是已经离开了,还是在办公室傻等呢?
有心打电话到科室问问,转念一想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看吧,平常自己的办公室都不允许别人进去,紫苏在与不在,这么冒然打电话让护士去看,似乎都不大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小李大夫在后面刚想对主任表达感谢之情,同时想争取半天工伤休息,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华主任直接忽视他的存在,一个人打车走了,走了……
身后小李大夫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在他心里,华主任似乎对谁都没有分别心,平常绝不会让下属觉得有任何亲疏远近之别,言行多仁爱宽厚,一直是全院所有医生领导的楷模。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出了警局的大门,小李大夫就感觉自己被漠视了,现在又直接无视自己的存在,一声招呼不打就自个儿走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懦弱,被华主任瞧不起了吗?华主任对自己是恨铁不成钢吗?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自己这是直接被华主任放弃了吗?
他一个人在门口呆愣楞地哭了一会,抹了抹眼泪,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招分筋错骨手——卸人胳膊的本事学会,让华主任另眼相看自己。
华主任急急忙忙地赶到科室,发现紫苏已经离开。
他一个人坐下静一静,掏出口袋里的绞丝环摩挲了半晌,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长大了,没小时候那么傻了!”
王护士轻轻敲门道:“华主任,下午你们离开之后,有个女孩子找你,我想你下午应该不会回科室了,就让她周一再来。”
华之夏应道:“好,知道了,我一会就离开,明天有事也不过来了。”
“好的,知道了。”王护士心里有些纳闷,虽然往常华主任的办公室不允许别人进入,但是他并没有领导的架子,每次敲门,总还是会开门的,今天这屋里有什么吗?连门都不给开一下,怎么感觉里面怪怪的。
王护士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轻敲门道:“华主任,上午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些莫名其妙,当时正在看您教学演示,没细想,现在想想很奇怪,他问我是不是王护士,汪大夫有没有来上班?我说没有,他就说到处找不到汪大夫,所以打电话来问问。”
“好的,知道了,号码写给我。”
“还有,那个女孩也找了汪大夫,我说汪大夫不在,让她下周一过来再看看吧。”
“她有说找汪大夫什么事吗?”华之夏在房内,平静了一下情绪问道。
“没有!她只问了三十八床陈文雪的情况。”
“陈文雪?”华之夏反问了一句,这名字在他心里转了转,莫名地戳了他一下。
难道会是那个小女婴吗?当年她好像给那小孩取的就是这个名字。
陈遇之派她来干什么?接近紫苏?还是有其他目的?
想到这里,华之夏打开房门,问道:“三十八床什么情况?”
王护士看了看华主任,似乎脸色不太好,心道:难怪,估计谁刚从警局出来,脸色都不会太好吧。
“三十八床,陈文雪,女,26岁,主要是腿骨骨折,目前术后两天,恢复情况良好。听说在路上正骑着摩托车,突然地面塌陷掉下去了。”
“什么人在照顾她?有家人吗?”
“雇了护工,说是有个哥哥来过一次,我看签名是叫李玉诚。别的亲人倒是没看到,下午那女孩也不像她家人。”
“为什么你觉得不像?”
“看说话神情就是觉得她们不熟!她在护士办问了问病情,去了病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华之夏心里思索着,带上门走向病房,他要自己去看看病人,确认一些情况。
一座废旧厂房里,地上胡乱扔着许多锈迹斑斑的铁棍和一些废旧木条,被打断的木条上面沾染着不少血迹,不远处的墙角里有个人蜷缩着跪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上,双手反绑在身后,拱起的后背有许多被抽打过的痕迹,血浆染了短袖衫,只是黑色衣服看不出来,一动不动仿佛僵死了。
天已大亮,那人的头忽然歪了歪,把脸挪换成侧面,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然后直起身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只冬眠醒来的小刺猬,慢慢舒展开身子。
正是昨晚被人绑架的汪南星。
原来,昨天晚上他在急诊室教训了一帮小混混之后,带着小李大夫一起去吃了土锅鸡,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段偏僻黑暗的小巷子。
两头一堵,他被夹在中间,他以为还是那帮小混混来报仇,出手就卸了两个人胳膊,可是架不住拎钢管的人多,不到五分钟就被人打晕拖进车里拉走了。
这次袭击他的换了一拨人,是一帮蒙了面的中年混混,年轻小混混们在后面跟踪盯梢,就是想看看他家住哪,结果看到了他被绑架的过程,在警局里有人把这个过程画下来给华之夏看了。
汪南星被人打了半夜,只问他一句话:东西在哪里?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只有一句话回答: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他被人打得又困又累,架不住眼皮打架,睡着前,挣扎着望了一眼左前方隐蔽的那个摄像头,心里思量着,要么是弄错人,要么是背后有主谋,这伙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职业打手,总不至于打死我吧!
他是被渴醒的,醒来时空旷的破厂房,就只有他一个人。经过一夜,血已干结,衣服也已变硬,黏附在受伤的皮肉表面,一动便撕扯得血肉模糊。
他跪在地上,支棱着耳朵,注意听动静,用眼角的余光逡巡着周围的环境,发现他的上方,前后各有一个摄像头。
他不禁有些困惑,自己并没有什么仇家,竟然被人绑架,打个半死扔在这破厂房里,还被监视着,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东西?看这阵势也不是昨晚那伙闹事的小混混能干出来的。
东西在哪里?东西在哪里?
什么东西在哪里?
那伙人一直追问的是什么东西?
自己身上能有什么东西?没有啊!
忽然外面由远及近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有车停在厂房门外。
汪南星马上把脸埋在膝盖上,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
开门声,脚步声,声声入耳,敲击着他的心脏,紧张的情绪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每一根神经,刺激着他忍不住想抬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绑架了自己。
可是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忍住,要耐心等待,等个好时机,等到这伙人毫无防备地走近自己,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起,用头攻击对手,他在心里演示了两次,激动地微微颤抖。
他听着脚步声,在心里默默估算着距离,约摸还有一个身位远,突然暴起偷袭,上半身已经跃起,头部侧摆,就像他踢球惯用的头球进攻,狠狠撞翻对手,紧跟着身体下坠,膝盖正好可以顶住对方咽喉,利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把对方压制在地。
这样他在双手被反绑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控制住对方,据汪南星的判断,领头进来的这个人很可能是幕后雇主。
可惜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在他上半身跃起的同时,双脚拖了后腿,他的脚没能跟上,没能在他起跳的时候发力蹬起,心里立马咯噔一声,坏了!脚麻了!
没起身的时候,上身压迫着腿,感觉不到脚麻了,这刚一起身,双脚血槽已空虚的症状马上就出现了。
他千算万算,漏算了这一点,只能功亏一篑,直接在对手面前摔个大马趴,脸重重地砸在灰土里,他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来及看清呢。
他这跌了个嘴啃泥,自己是万分羞愧懊恼,没脸抬头了。
来人先是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汪南星这状况显然出乎四人的意料,继而他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人也不怎么样嘛!他们说你很能打,很厉害,我还想着能见识见识真正的中国功夫呢!”来人竟然是一个操着流利中文的老外。
“我们在监控里已经看到你醒了,结果你竟然自作聪明装睡觉,约翰先生进来跟你聊聊,结果你竟然五体投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说道,听口音虽然很流利,但不像中国人。
听他们说得有趣,跟班的瘦高个年轻人嘲笑声更加响亮,忍不住溜须拍马道:“约翰先生真是厉害啊!还没出手就先把汪南星制服啦!佩服!佩服!”
中年人道:“就是!就是!”
约翰望着趴在地上的汪南星,皱眉道:“豹子,你朋友下手还真重呐!”
矮胖男人道:“他出手重,打伤了那边两个弟兄,又死活不肯交出东西,挡他们财路,他们不下黑手揍他才怪!”
约翰笑道:“汪先生,令弟是个智商极高的人,我本来以为你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主动把东西交出来,没想到我真是高估了你,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