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苏终于落在洞外的地面之时,脑袋已经完全不属于她了,她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失去知觉意识一般,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吉光稍微休整了一下,将陈紫苏从地上扯了起来,见她两眼空洞无神,两肩膀塌着,两臂僵直不会打弯了。
吉光回头见她那傻僵尸样儿,不禁莞尔!
“陈紫苏!”吉光好听的声音响起,“我们可能时间不多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呐?”紫苏神智恢复了许多,只是肘关节和肌肉仍然僵硬着,手脚多处磨破,走路姿势很不协调,垂着手臂摇摇晃晃,看起来像一只幼年大猩猩。
吉光没再回头看她,而是加快了速度!
陈紫苏全身都疼,原先以为惊吓过度忘记了疼痛,现在精神缓过来,脑子里全是身体报警的信号,疲倦和疼痛像潮水一般向她席卷过来,她实在是不想走动,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可供休息的地方。
放眼望去,漫漫黄沙,共长天一色,四野不见半点绿,荒芜如远古沙漠,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这是哪儿呀?”陈紫苏跟在后面,一步一挪询问道。
“我不知道这是哪儿!”吉光走得急,“但是你再磨磨蹭蹭,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我也想走快啊!”紫苏哭唧唧的腔,又想哭,“可是我的身体都快崩溃了!我身上哪儿哪儿都疼!”
“别哭了!”吉光大声道,“很烦!”
陈紫苏被他突然的吼叫吓得一哆嗦,立即憋住了哭声,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哗哗止不住。
从小到大身子一直弱不禁风,为人乖巧懂事,外婆长辈疼爱,父母呵护有加,老师同学又多有关照,何曾经历过多少皮肉之苦的磨练,她性子虽有些倔强,却也多有敏感脆弱、胆怯退缩。
突然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吓也吓死了,在山洞里积攒的恐惧情绪,出来之后自然是要化作眼泪发泄出来的,可是吉光嫌烦,不准她哭!
她想了想,吉光可能比自己的压力更大吧,算了,憋着吧!
她咬着嘴唇,忍住哭声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压力很大!”
吉光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道:“算了,你哭一会吧!”
吉光的妥协让她破涕为笑,满脸泪花,指了指反方向:“我去到那边哭一会儿!我保证我尽量小点儿声!”
紫苏见吉光默许了,便转身快步一瘸一拐地挪过去。
她没敢走得太远,她自知离开了城市,在一望无际的黄沙里,她的生存能力是负数!
若是吉光丢下她,自己铁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走到五六米远的一个沙丘上坐下,搂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开始哭泣!
哭着哭着,她突然听见背后好像有声音叫她名字!
她回身望去,只见吉光似乎离得有些远,在向她大喊大叫,招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原来她走开之后,因为不想听她哭,吉光背对着她坐下休息,顺便思考一下让自己烦躁的原因,追本溯源的过程中,自己对这里似乎有些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虽然以往的记忆早已丢失,但是能让他产生熟悉感的地方,一定要多当心!
忽然他意识到耳朵里听不清陈紫苏的哭泣声了,回身一看,她离自己的距离似乎比先前远了许多!
他赶紧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同时挥手让她赶紧过来,可是很奇怪,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往自己这边走,反而越来越远了。
望着紫苏的影子,他突然明白,是脚下的沙地在移动!
他们像是被洋流冲散的浮冰,只是错开了一点点距离,就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陈紫苏看着越来越小的吉光,大声呼唤,急速奔跑,摔倒了,爬起来,再跑,再摔倒,再爬起来奔跑……
她再也顾不上身体疼痛,顾不上脚上没鞋,一直奔跑!
可是无论她摔了多少跤,无论她如何努力奔跑,还是追不上渐渐远去的吉光!
她跑累了,摔倒了,不再爬起来了!
她认命了,她承认自己能力有限!
她承认自己是个烦人的爱哭鬼!
现在吉光不在了,她可以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了!
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一个人面对茫茫沙漠!
她既没有这方面的生活积累,更没有关于沙漠生存的常识认知。
没有吉光,她一个人要怎么活着出去?
生活的打击总是在她还没有准备好就降临!
长大一点都不好!
她想,我还没有准备好,就长大了!
我还没准备好,外婆就离开我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文锐就离开我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吉光就离开我了!
好想回到小时候,一个人永远不长大!
她一个人哭得昏天黑地,把沙子打湿了好大一片!
又过了一会儿,她哭累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她动了动头,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你能抱我吗?”
她寻声望去,见到一个小小的柔弱的小家伙,正坐在沙子里对她笑!
她感到万分惊讶,转头望了望四周,确认自己还是被困在缈无人烟,毫无生机的沙漠!
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感觉像是在做梦,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里怎么会有一个小人儿?她看起来完全不像迷路的样子,没有半点疲乏、饥渴、害怕的神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小时候外婆读过的童话《小王子》里,似乎开头就有这样的场景吧!可是自己已经记不清那个童话讲述了怎样的故事!难道自己记错了?
想到这儿紫苏笑了:“你是小王子吗?”你不是应该说要一只羊吗?
小女孩笑着说:“那请给我一只羊吧!”
紫苏笑得很开心,果然是在做梦!
“我没有纸和笔呀!”紫苏道,“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小公主?”
“你想怎么叫都可以!”小女孩用极慢的语速说道,“请把我抱起来好吗?”
如果不幸注定要被丢在空旷无人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没有水,没有食物,面临死亡的危险,身上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连鞋子也没有,这样的情况下,能有多少人选择清醒地面对这种境况?
反正陈紫苏是很开心可以选择遇见一个像小王子一样神秘的小人儿,一起度过这段噩梦般的现实!
陈紫苏非常愉快地抱起了她,原来她的双腿埋在沙子里,沾了许多湿哒哒的沙子。
“怎么这下面有水源吗?”紫苏非常惊奇而兴奋地叫道。
“不是的,这是你的眼泪!”小姑娘认真而郑重地道。
紫苏有一些失望,不过很快她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反正这是在梦中,没有水喝也没关系!
她有一些难为情地说道:“对不起,我的眼泪太多了!”
这场景尽管非常荒谬,但紫苏很快就把她当做好朋友了!
“我可以叫你小丫头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别人叫我小丫头了!”
小女孩温和地笑道:“你喜欢就好!”
紫苏抱着小丫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你真是太乖巧可爱了!”
看了看她粉雕玉琢的脸庞,忍不住用力亲了另外一边脸颊:“你怎么可以这么漂亮呢?你是从另外一个星球来的吗?”
她记得故事里小王子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可她还是问了。
她在她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轻轻摇了摇脑袋,眼睛看着别处,想了想道:“也许是吧,我不记得了!”
紫苏沉浸在愉悦的梦境中,完全不介意她如何回答,悠闲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去经历一段有趣的冒险吗?”
小丫头温柔地替她整理好额前碎发,温柔道:“不是的!是去找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