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抱着粉色手账将白天她觉得重要的事情记录下来,她在梳理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记忆盲区,一天中的事情,有些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她回忆的时候,特意再次加强了记忆。
还有一些地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可是说不上来,由于之前的记忆有许多已经无法提取的部分,导致许多事情在回忆中无法延续,也无法前后连贯着判断真伪,现有的记忆究竟是否合理,是否真实可靠,陈紫苏并不知道。
马未都说,历史没有真相,只残存一个道理,记忆便是一种历史。
大脑对于信息的加工,原本就不是按照客观真实的标准进行扫描、输入和存储的,它会把客观事物的信息进行主观筛选,选取它自己觉得有用的、有利的、有兴趣的,淡化、忽视、丢弃那些它不喜欢的,觉得无用的,觉得有害的客观信息。
它会把它留存下来的信息再进行整合,进行主观扭曲,最终在大脑中存储下来的信息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多次删减、涂改和杜撰,这就是我们大脑中对于客观现实事物所形成的记忆。
这些记忆真假掺杂混合着,有一些是客观现实在头脑中的映射,经过抽象形变之后的事实,有一些则是我们大脑对于事实之外的想象和补全,而另一些则是我们臆想出来的虚构部分,想象和虚构在大脑中形成虚假记忆。
一般情况下我们对于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我们对于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见的和心里所想到的都会信以为真,因为我们察觉不到“大脑”的这种作假行为。
陈紫苏从今天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大问题,意识到可能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过,被她不知不觉遗忘了。
她忽然觉得以前那个茫然无知的自己好可怜。
她抬眼望了望自己的房子,觉得味道已经不对了,心里明知这就是自己的家,可是却在熟悉中嗅到陌生的气息,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嗅出来一股子生人气味,这个家整洁干净得不太像自己的狗窝了,难道是有海螺姑娘替自己打扫过?
之前路过客厅感觉被人收拾过了,她本以为是爸妈趁自己不在家来整理了房间,她也没敢打电话向他们求证,因为生怕自己夜不归宿、生病住院和出差在外的谎言被戳穿,但她知道父母都不是很擅长整理家务的人,仔细观察能发现,这种科学分类有序排列的整理效果不太像自己父母的水准。
她把家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冰箱里原来有个牛皮纸袋,如今却没有了,觉得似乎应该是少了这样一个东西。
可是经过记忆梳理和内观自省之后,她甚至对自己这部分的记忆也开始持有怀疑态度。
也许真得是自己记错了呢?
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动摇起来,她怀疑自己的家,被人动过!
她在手账上记录下这个结论,并罗列出可疑之处。
因为她发现自己盒子里的玉石少了一对老和田玉对花片,她记忆中是有六对老和田玉对花片的,而现在却只有五对了,她直觉是少了一对,她记得那应该是一对清代和田白玉佛手瓜的对花片,玉质干净白润,雕工精美,工艺技巧精湛,薄薄的玉花片,厚度只有不到两毫米,还能在表面进行纹饰雕刻。
这些玉器都是她在心里刻意记忆、反复揣摩研究过的,她相信自己对于玉石的记忆是不会错的,她确定自己的玉器少了一对老和田玉花片佛手瓜,这样的小东西装在盒子里整整齐齐的,爸妈就算来帮她整理屋子,也绝不会拿走它们的。
可是如果是小偷进来偷走的话,一定不会只拿走一对玉花片,更不可能给自己整理房间!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毕竟她能发现的证据并不多,也许真得是父母偷学了收纳整理技术,特意来她这儿实践训练来呢?她在考虑要不然明天给爸妈打电话委婉地套套话再下定论,可是内心里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了。
想起沈秋怿,想起王子笑,两人都在接触过自己没多久就出事了,这种巧合的几率这很难不让她怀疑自己。陪着沈暮云重走了那段路,在北伊风光又吃了一顿饭,紫苏也逐渐想起来那晚上与沈秋怿之间的事情,她自己倒是未发觉明显异常,也许跟自己的情绪低落有关系,那时她心里充满了忧伤,让她忽略了对外界环境的关注。
至于乞丐的事情,她反复搜刮了自己的记忆,那段记忆里真得没有自己跟乞丐接触的印象。模糊记得她坐在车里暗自神伤的时候,好像是有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离自己不远,似乎上前走了几步,紫苏以为他会来向自己乞讨,结果并没有,紫苏还没来及看清他的容貌,他就走了,因为有石头砸中了他的后背,可能是哪家淘气的孩子扔的,他去追那个淘气的孩子了。
她觉得这些全是日常生活里的小事,琐碎、平淡无奇,是她这个大龄单身女相亲失败多少次的其中之一,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如果不是沈秋怿出事,关于那天的记忆,将会被她尽数遗忘,但是沈暮云还是跟着她回家要走了剩下的小菜,然后她就发现了家里的异样。
紫苏又将这些事前后串联,细细思量,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好生可怕,在自己流水一样不走心,不留痕的平常日子里,也许危险从来就是如影随形相伴左右,可她却像个瞎子一样行走在万丈悬崖边而浑然不觉。
她越想越觉得悲愤,拿起手机写了一段感慨发朋友圈:我也想做个出门不带脑子的公主,我也想单纯礼貌而美好的活着,安安静静地倾听这个世界,我希望可以见到更多更多美好,我希望我的心可以永远向着阳光。可是如果命运逼得我不得不面目可憎、面目狰狞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我将不惮于喝血吃肉活下去!”
当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跃入脑中,大脑便会开始搜寻所有的蛛丝马迹来作为证据,证明大脑对这件事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一些原先被忽略的信息片段开始慢慢浮现出来,紫苏快速地记录着这些关键词:钟和、张思齐、半块和田白玉凤凰玉带扣、牛皮纸袋、网约车司机、胡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