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驾小杨师傅到了,张思齐从树后的暗影里走出来,两人一起走到地下车库入口处的时候,他才回复短信:没事,你早点休息吧,我取了车就走,明天一定把房子找好,我等你消息。
消息发过去之后,张思齐满面春风地跟代驾小杨师傅大声闲聊着,跟他打听,知不知道这附近小区哪里有空房子出租的。
钟和熄灯上床休息,可隐隐约约总是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好似两个人窃窃私语那种,这让他有些烦躁不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钟和租的这套房子是医院附近的老旧小区,房屋面积不大,隔音效果不好,这几天实习工作之余还要做张思齐的小跟班,帮他跑腿干事,加上头脑中时不时闪回护工被害的那个场景,这让他精神更加紧张,身心疲惫,很累却睡不着,听着这种如咒语绕颈般的声音直如受刑一般。
他一骨碌爬起来气哼哼地猛地拽开卧室的门,大力敲了敲与隔壁共用的那堵墙,希望隔壁邻居能小点声儿。
不多一会儿隔壁的声音似乎变本加厉起来,不仅仅是两人在被窝低声私语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很多人在说话,这感觉似乎隔壁有很多人在开Party,又好像是远处的一个集镇,热闹非凡,能听见许许多多的人在集市上走动、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场景,可是具体在说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这让人崩溃的声音,充斥着钟和的耳朵,就好像他脑袋被套上一个口袋,口袋里面装满了上亿只蚊子,立体环绕三百六十度的嗡嗡叫,直钻入脑袋里面。
他双拳使劲捶击着墙面,疯了一般咆哮着,猛烈力沉,完全没来及考虑后果。
忽然“轰”的一声,墙面被他砸塌了!
对面是一片黑沉沉的空间,空气粘稠带着腥鲜味,那声音似乎离得近了一些,就如深埋地下的蟑螂窝一下子被揭开,暴露了出来,密密匝匝成千上万只蟑螂被惊扰,它们互相拥挤着,踩踏着,冲撞着,叠压着,争先恐后地拼命爬上来所发出的声音。
这情形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他努力去看,可是仍然黑沉沉地什么也看不清,他觉得黑暗中有东西存在,很害怕,他想去摸开关,可是墙体已经被他砸塌了。
他转身想回卧室,忽然就看到身后也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很快就感觉到后脖颈处有凉风吹过,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后脑勺一路滚过脊梁骨,在尾椎骨那个位置散开洇湿了衣服,黏糊糊贴在皮肤上。
钟和忍住尖叫逃跑的冲动,紧紧咬住舌根,防止自己被吓晕过去。他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用力闭了闭眼睛,默数十秒再睁开,适应这种黑暗之后,他就看到,周围一下子出现了几百个黑影,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犹如僵尸一般将他团团围住。
这些人姿势很怪,像冬天户外风干的鹅,用麻绳吊着的那种,一看就不正常。
那些人皮肤颜色呈现五彩,有红的,黄的,绿的,蓝的,青的,所有人脖子伸得长长的,双臂下垂,眼睛嘴巴闭着,身体似乎很僵硬。
不知道为什么,钟和感觉这些人是能移动的,看不清他们的腿是如何动的,只觉得原先离自己没有这么近。
看不清楚,但他们全身僵硬的模样,推测关节也是僵硬的,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过来的,难道,是被自己的气息吸引过来了?
这如春日惊蛰、百虫苏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入耳,钟和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醒过来。
这些如鬼魅魍魉一般的人影越来越近,钟和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明显,呼吸越来越重,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里吐出去的,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气息,瞬间就被这些人影吸走了。
有些人影的胳膊已经抬了起来,正向着钟和移动,两腿的膝关节仍是僵硬着,没有弯曲,而是直直的平移着。
钟和看这情形,心里一下子凉透了,这分明就是僵尸正在复活的样子,这数量,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看得他头发都扎扎着立起来,扯得头发疼。
数量那么多把他围在当中,他连跑都找不着缺口,包围圈越来越小,他能怎么办?
除了等着被撕碎,他还能怎么办?唯一能选择的大概就是睁着眼被撕碎,还是选择闭着眼被撕碎吧?
他眼睁睁得看着他们靠近,这些如京剧花脸般涂抹油彩的脸在他眼前越来越近,近到触手可及。
他忽然想起来曾经翻看过爷爷的藏书里面有一条,传说中了五色五味菇毒素的人,皮肤会呈现五种不同的颜色,会因中毒的深浅不同,时间不同,逐渐呈现五种颜色,如油泼漆染。
当时他读到这一记载时,心里还不以为然,哪里有人的皮肤能呈现五种不同颜色,还像油漆那么重的颜色?直接去演生旦净末丑都不用涂油彩了!感觉这记录不太靠谱,还挺扯的,再说了,古代油漆哪里有五种颜色呢?漆器颜色基本以黑色和红色为主,留存漆器文物中偶尔见过绿色的,这五种颜色一定是现代人附会杜撰的!
在古代,漆是一种植物的汁液,将这种漆树割伤,把白色汁液收集起来,经过古法制备,七十二道之后做成大漆,涂抹在木头等物品表面,可以保持万年不腐。
这些人难道真得是中了五色五味菇的毒?变成像被涂了五色大漆制成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