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钟和将事情细细捋了一遍,自己原本有两个目的,一是探问那杯子里的红色液体究竟是什么,二是寻找那张写有关键线索的纸张,很可能就是陈紫苏那本粉红手账里的一页。
可是不知为什么,两件事都被带跑偏了!竟然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我心窝里了!太可气了!
可究竟是自己刚醒来,头脑不清楚的原因,还是被陈紫苏误导转移话题的呢?陈紫苏是无心之举呢还是有意为之?
钟和连这点也无法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两件事的答案暂时都没有着落,还有就是,越来越看不懂陈紫苏了!
究竟她是因为突然发觉周围环境存在危险,变得草木皆兵,过度敏感了呢?
还是刺激太多,精神处于崩溃分裂的边缘呢?
钟和独自坐在台阶上郁闷着,忽然有支雪糕伸到他面前,抬头就见到那张在心里翻滚油煎过好几遍的脸,欣喜地惊呼出声:“思齐哥!”
继而想起,这就是那个,一直联络却总也不回应自己的贱人,这张脸,别提有多可恨可恶了,钟和随即冷脸冷声道:“你来干什么!需要你的时候怎么都不出现!不需要你,又神出鬼没的!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张思齐开心一笑:“尝尝!味道很好!天太热了,消消火!”
钟和随手接过雪糕,撕开咬了一口,入齿软硬可口,奶香十足,细腻爽滑,酸酸甜甜好味道呀!
他看了一眼包装纸,没找到名字,惊异兴奋道:“这是什么雪糕?怎么这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
“咸菜鼻屎味的雪糕!”张思齐一本正经道,“陈紫苏家的咸菜和我的鼻屎做的!就是上次吃的那种小菜,我让法医检测分析了,里面的成份有轻微的致幻作用,可以让所有难吃的东西变成美味。”
钟和当场傻掉了!面无表情,嘴巴半张着,第三口雪糕僵在嘴巴里,没有吐也没有嚼,转瞬融化在唇齿间,浓醇的奶香味顿时充满口腔。
“逗你的!”张思齐随即轻笑道,“我自己做的!这是用牛奶和香蕉做的!”
钟和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咽下这口没舍得吐掉的雪糕,接着眼望着张思齐,恶狠狠咬下一大口,好似从张思齐身上咬下一块肉,吃着忒解恨。
“不过里面确实加了陈紫苏家的小咸菜!”张思齐开怀道,“有点咸味,你吃不出来吗?”
钟和本想吐他一脸,只是脑子转得快,张思齐应该不会害自己,不至于搁毒药进去,他就是喜欢恶作剧调理人神经而已,想到这一层,对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继续吃着雪糕,想着心事。
吃完起身,拍拍屁股,傲气开口:“你车呢?”
“那!马路对面!”张思齐坐着没动,手往左前方一指,眼见着钟和走路的背影,慢慢开始变化了。
钟和的身姿原本刚正挺拔,走着走着开始往左侧倾斜,左肩往下塌陷着,头颈部呈现诡异的抬升,像脖颈处套了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着,整个身体倾斜的角度倒是不大,还不至于让他摔倒,只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起来像一个脊柱变形的人喝醉了酒。
明晃晃的大太阳下,望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张思齐忽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安若素告诉他,里面成份非常复杂,全是从未有过记载的不明成份,也无法分清都是哪些东西混合在一起的,单独提纯出来的话,似乎每种成份都能使实验的小白鼠致幻,但是直接用咸菜喂养的小白鼠,除了有轻微的欣快和兴奋表现,精神认知与对照用小白鼠没有明显差异。
所有这些观察结论只是基于实验室数据,并不知道在人体会产生怎样的作用,如果想要进一步研究了解对人体产生的影响,就需要进行大量的人体双盲对照实验,才能更准确客观得出结论。
“不需要大量的人体双盲对照试验!”张思齐咬着腮帮子,“我们不是做科研!我不需要太客观精准的实验!”
像是内心做了个极不容易的决定,他告诉安若素,给他五种主要提纯物质,分别计算出理论上使人体产生欣快反应的用量,他要做人体实验!
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不过安若素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一切按照组长要求办妥就好。
张思齐先在自己身上减量使用了一种,并录制监控视频十二小时,自我感觉尚可,并未有特别明显的变化。
可是之后见到陈紫苏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自阴影处逆光而行,肌骨冰雪清透,肩颈弧线优雅而舒展,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心跳加快,呼吸困难,仿佛见到自带背光的玉观音降临,两股战战,几欲跪倒!
当时目光灼灼地盯着陈紫苏,挪不开眼,心道:“完了,完了,药效滞后发作啊!”
为了不被人发觉,他迅速离开,一路上尽量避开人群,因为他总感觉路面是倾斜的,见到的路人,也开始面目畸形。
可能因为用量不大,他还能保持清醒的自我认知,知道自己眼中所见皆是幻觉所致,那若是加大用量会如何呢?
张思齐望着钟和的背影,已经扭曲成诡异状态的身体,正迈着剪刀步晃入车流之中,动作机械僵硬而迟缓地躲避着车辆,然而明显迟钝的反应,显示他已经不能够完全自主控制身体了。
伴着尖锐的紧急刹车声和此起彼伏的叱责声,张思齐身手敏捷地飞奔过去,一把抱起面容麻木的钟和,不住点头致歉,快步走向他的座驾。
他心中懊悔,自责不已,即使一心惦记着沈秋怿父子和医生护士数人的病情,也不该如此草率地拿钟和做实验!
他严格按照安若素给出的剂量换算添加的,可是真得没想到药物起效会如此迅速!
自己明明是十二小时之后才起效的!
并且从效果来观察,钟和的症状,似乎已经超出安若素推测的设定范畴。
将钟和放在副驾驶上,发觉他嘴角的口水已经把胸前洇湿了一大片。
张思齐的心脏开始加速,他直觉自己又一次判断失误,懊悔的意念渐渐笼上心头。
脑中闪过那个时间憩室里的场景,当时陈紫苏陷入八十年前的时间憩室,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扎伤,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像蚂蚁一点点啃噬心脏的感觉,那种被懊悔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感觉,正在渐渐浮现。
摇了摇头,赶走恐惧,不能去想后果!
张思齐将车开得飞快,他要尽快赶去见安若素,她一定有办法救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