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帽抱着马哭的那叫一个惨呐!
其实呢,也没那么严重,警示牌后面并不是悬崖,而是一个稍矮些的小沙丘,不知哪个缺德的开发商相中了这块地,准备建个农家乐,恰好在失足的地方堆放着建筑用的沙子和混泥土。
李小坤在马背上,倒没什么大碍,吃了一嘴土,白马也还好,就是右前腿有些跛。
但小白帽不乐意了,呜哩哇啦说了一堆,大致意思就是对他来讲,马儿休息一天都是惨痛的损失,现在正直旅游旺季,全家老小的口粮全靠这黄金几月。
李小坤拍了拍肩膀:“行了…你也别难过了,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赔你几天损失费,总行了吧?”
小白帽停止哽咽,看着李小坤:“我算一下。”
一元蹲下身子,摸了摸白马受伤的退,喃喃道:“它休息两天就可以了。”
“两天?开什么玩笑?!万一落下后遗症怎么办?它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你们跑那么远撒欢,完事儿就想拍屁股走人,还有王法么?!”
小白帽听一元风轻云淡态度,以为要赖账,顿时急了。
一元蹙着眉,脸色开始严肃。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告诉你,是你们弄坏了我的马,必须要赔钱!赔钱!!”小白帽激动的唾沫飞溅。
“钱……?”
一元看了眼李小坤,略带疑惑。
李小坤揉了揉脑袋:“算了…回家再给你解释。”
“哦…”
一元点了下头,骑上马。
李小坤愣了一下:“你干嘛去?”
“回家啊…驾!”
说完黑马巅着蹄子逃命般一溜烟消失不见…
“……”
“……”
小白帽愣住了,
啥意思?
光天化日的,你给我在这…
打劫?!
“卧槽!!抢劫啊!有人抢马了!”
李小坤一把捂着他的嘴:“嚷嚷个屁!”
小白帽挣脱开,起身愤愤不平的瞪着李小坤:“你完了,你别跑,我要报警!”
李小坤叹了口气:“多少钱?买你的马。”
小白帽一听,不叫唤了,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少一分都不行!”
“5万?你这是趁火打劫?”
小白帽哼了一声:“这还多?我这匹马一个夏天给我带来的利润就这个数,你说是我亏了还是你亏了?”
亏你大爷!
五万块老子都可以买辆车了!
李小坤知道这小白帽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没办法,自己婆娘撒丫子跑了,这事从哪个角度说都理亏,再三考虑下,就近找了个银行,拿出父母留下的银行卡,密码试了几次,结果竟是一元的生日。
两人最后以7万元成交。
李小坤买下了白马,就当给黑马做个伴。
一元在山脚等着,见到李小坤,“哒哒哒”骑了过去。
“给我下来!”
李小坤黑着脸,凶了一句。
一元皱了皱眉,右脚一蹬,蜻蜓点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站在李小坤面前。
“嗯?”
“嗯什么嗯,回家!一路上不许骑马!”李小坤说完扭头就走。
一元傻乎乎的懵了好一会,乖乖的跟在身后。
她不知道小坤为啥突然变脸,难道自己做错事了?
看到一元跟了上来,李小坤悄悄松了口气…
一路上,俊男靓女牵着马儿引来不少侧目,李小坤加快步伐,沉默不语,赶太阳落山前,终于回到了山上的家。
他将马儿拴在院子,打了盆清水,又摘了两颗卷心菜,做好一切,进了屋。
一元默默跟在身后。
将早上打包的小笼包热了热,放在桌子上,李小坤面无表情道:
“包子,奶茶,今天的晚饭。”
一元看了眼冒着热气的包子,偷偷的泯了下嘴,开口道:“俺…俺是不是犯错了?”
“哟~?”
李小坤有些意外:“你知道自己哪错了么?”
一元摇摇头。
“那好…你坐下,咱俩认认真真谈一次。”
“哦…”
一元安静坐下,呆呆的看着小笼包。
“吃吧,想吃就吃。”
“不,先告诉俺,俺哪错了。”
李小坤抽了口气:“一元,你知道钱么?”
一元摇摇头。
“你听着,一元,现在你所呆的这个社会跟你之前的环境截然不同,在这里,你做什何事都需要钱。衣、食、住、行,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你的衣服,裤子,鞋子,桌上的包子,奶茶,还有外面的马,这些都是钱换来的,能懂这个意思么?”
一元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嘶…你这是懂还是没懂啊?这样吧,换我问你。”李小坤免起袖子:“你和爷爷平时都吃什么?”
“果子,馍。”
“那好,这馍从哪来?”
“爷爷给俺的,俺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爷爷总不会在山上支个炉子和面吧?你们有去过别人家么?”
一元点点头:“去过,但他们也在山上。”
“那不就行了,馍肯定是他们给的。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你们拿了馍,肯定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和钱的道理是一样的。”
“办事?”一元蹙着眉毛。
“对啊…你和爷爷平时在山里,都做什么?”
一元平静的看着他:“杀人。”
“嘶…”
李小坤嘴角抽了一下:“你们…杀人?”
“嗯…他们不属于这里。”
“什么意思?”
“爷爷说,他们该去下面,所以我就杀了他们。”
听到这,李小坤发现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跳开始加速…
他早就应该想到,一元,这个陪了爷爷十七年女娃,知道家族的秘密!
那么…
就……
李小坤咽了口唾沫,偷偷瞄了眼一元,发现她还在盯着包子。
“吃吧,看你盯老半天了。”
一元突然笑了一下,像是苦笑,夹杂着千丝万缕的情愫,喃喃道:“俺在想,爷爷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
这问题问的李小坤是措不及防?!
浓浓的质疑,甚至听上去还有些尖酸刻薄!
李小坤眯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元摇了摇头:“你过得…很好,有吃,有喝,有床,有火,你对不起爷爷。”
我擦…
我这怎么就对不起爷爷了?
李小坤知道这丫头心里不平衡,不是为自己,而是爷爷。
他站起身,掏出手机,打开照片,放到一元面前:“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一元盯着照片里的丑八怪看了好一会,摇摇头。
“这是我。”
李小坤合上手机,在一元略带诧异的目光下坐了下来:
“你知道么,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确切点来说,一个星期前的我,都不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倒霉事全往我身上靠?我碰谁都触电,下楼被花盆砸,走街上被汽车撞,骑个马还要掉沟里…
凭什么?
凭什么就我最惨?
我毁了容,在青春期最自恋的年纪。
我没有一个朋友,没有可以倾诉的小伙伴,我在极度的自卑长大。
我一直坚信,学习能改变命运,然而工作后,我发现自己彻底错了。
所有人依旧用那种冷漠的眼光排斥着我,他们戴着有色眼镜,从你的背景外貌就否定了你的所有努力。
我没有谈恋爱的资本,我感觉自己的世界是阴暗的,像个流浪狗蜷缩在冰冷的角落。
孤独,自卑,
这,就是我的过去。
直到一周前,我觉醒了,我改变了自己的外貌,也赚到了钱,我开始慢慢自信,学会微笑。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阴暗的角落里,射来了一束阳光,浑身暖洋洋的。
我骨子里是个开朗热血的男孩,但就因为过去一直活在阴影中。
一元,你体会过那种就连抬头和人说话都需要勇气的感受么?
是的,我承认,我比你差远了,你和爷爷风餐露宿,捉鬼杀人,我李小坤算什么?屁都不算!
但这是我能决定的么?
从头到尾,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突然觉醒?突然冒出个所谓的狐狸精?突然你过来了,还多了个没见过面的爷爷?最后连爸妈都消失?
搁着你,你能平静下来么?
你觉得我现在有吃有喝,有床有火,但我告诉你,我李小坤经历过的苦,流下的泪,不一定就比你邵一元的差!!!”
“噹!”
一元站起身子,指着李小坤:“那你就应该去找爷爷!”
“找爷爷?哼…我现在连上面的问题都没弄明白,到哪去找?而且爸妈不是交代让我们老老实实在这呆这么?”
一元想了想,慢慢坐下:“爷爷过得不好,你…你也过的不好,对么?”
李小坤吁了口气,沉默了。
一元低下头,贝齿轻轻的咬着嘴唇:“你…你应该帮爷爷的,让爷爷也能吃上包子,睡上大床。”
“可我连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怎么帮?一元,你想爷爷不?”
“想。”
“你想让爷爷过来住不?”
“想。”
“那你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什么情况么?”
李小坤死死的盯着她,捕捉到一元脸上有丝动容,见缝插针道:“一元,你是爷爷一把带大的,对不对?你不希望爷爷有危险,对不对?我是爷爷的孙子,应该扛起李家的大旗,可眼下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当爷爷真有一天遇到危险了,我总不能连好人坏蛋都分不清吧?”
李小坤说的有些口干舌燥,见一元的表情越来越犹豫,像内心深处做着某个剧烈挣扎,索性直接放出大招:“一元,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让你过来给我当媳妇么?”
一元摇了摇头。
李小坤压低了声音:“因为很有可能,爷爷真遇到危险了!碰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坎儿!你想,你和爷爷待了十七年,什么样的阵势没经历过?为何这一次执意要抛开你?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去的地方很危险!有可能去了就——”
“啪!”
一元突然站起身,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我要去找爷爷!”
说完转身就要走。
“唉!!等等等!”
李小坤一头冲到门前,关上门,用身体挡在前面,喘息道:“你别冲动啊!我刚说了,不是有可能嘛!又不一定是真的。”
一元拿着桃木剑,泪雨梨花,胸口此起彼伏,显然,她小脑瓜里全是爷爷遇到危险的画面…
李小坤真是低估了这丫头的感情,想了想,叹了口气:“一元,咱爹娘已经过去了,爷爷暂时还没那么危险,他把你交给我,一是怕你有危险,二来肯定是让你好好给我普及一下李家的家史啊!”
一元轻轻的皱了下眉,嘟囔道:“可…可是爷爷说,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给你看。”
李小坤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还真有戏!
二话不说,略带生气道:“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啊!你看,那些包子好吃么?明天就没了!那马儿明天吃什么?爷爷如果过来总不能饿肚子吧!咱们得赚钱啊!所以,你要把那个万不得已的东西,现在就拿出来给我看!”
李小坤说完,自己都觉得这逻辑牛头不对马嘴,然而一元却认真的看了眼包子,然后点了点头。
“额…你想通啦?厉害,坐下说。”
一元看着他:“你得答应俺一个条件。”
“什么?”
“以后…你要想笑,就笑。”
说完从兜里拿出一面镜子,一张银色符纸。
“爷爷说,你要把灵魂注入到镜子里。”
“哦…”
李小坤愣了一下,突然有些紧张,伸出手,慢慢的拿捏出一丝灵魂放在铜镜上,与此同时,一元轻轻闭眼,额头上紫印浮现,银符瞬间灼烧。
周围的空气开始慢慢变冷…
泛黄的铜镜上,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一个画面,在眼中展开…
南宁小镇,
位于祖国北方三线小城市的偏僻小乡村,在这个交通都不是很便利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村民大多数还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和它的名字一样,这里宁静又温柔。
李小坤的爷爷李正国,在闯关东那年随家人来到了这里,当年爷爷九岁,家族放眼整个省也是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却因为战争原因,不得不起居北上。
在那个战火纷飞,尸横遍野的年代,鬼魂四处游荡,随之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阴阳职业,什么茅山道士,苗疆蛊女,川藏赶尸人,南海守灵人等等…
他们天南地北,各安一方,用祖上流传下来的家族秘术守护着自己的一方家土。
而最为强大的就是当时威震一方的李家,也就是李小坤的家族。
民间对于他们的传闻少之又少,只知道在那个年代,只要李家过的地方,连鬼都四处逃窜,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隐隐于世,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淡忘在人们的脑海里。
1995年,初夏,八月,燥热的天让池塘里的青蛙都懒得叫唤,李正国身着灰色布衣,手里叼着漠河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神色紧张。
屋子里几个女人来来回回的忙活着,有的端盆,有的清洗毛巾,最为忙活的是一个叫王嫂的妇人,村里有名的接生婆,一年前的一天,李正国就交代过她,让她一定把这件事做好了,对于李老,全村人还是很尊敬的,她自然铭记于心。
下午提前三刻钟,她就赶到了。
是的,今儿是个重要的日子——李小坤的诞辰之日,她打心底告诫自己不得有一丝一毫差错。
“咚咚咚!”
外院的门开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冲了进来,看到李正国,神色慌张道:“爹,我这…?”
“滚外面去和老三压阵去!”
李正国头也不抬的扔了句。
抹了把额头的汗,李军脱下衬衫,换了个褂子,来到院外。
大哥李虎盘坐在外院大门之上,双手浮于膝盖,膝盖上平放一个八卦盘,气定神闲。
三弟李华坐在正北方,嘴里叼了根漠河,痞痞的看了李军一眼:“二哥,你这爹可不称职啊,我这都一下午了。”
“就你凭~拿去!”李军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孔雀,扔了过去。
“亮堂!”
华子看了眼掉在脚跟前的烟,笑嘻嘻了吐了个烟圈,双手却丝毫没敢动弹,他是三兄弟间最皮的一个,但他也知道,今天对于平常来讲是个大日子。
三兄弟在门外各安而坐,六目紧闭,隐隐约约在空间中形成一个淡红色的屏障。
夕阳缓缓下山,李正国停下脚步,望了望天,语气有些埋怨:“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晚可就得耽误了,臭小子!你在里面呆舒服了,再不出来老子可就踹你了啊!”
话音刚落,张群一声大叫:“痛啊,痛痛痛~~”
“慢慢慢!别急!慢点呼吸,小张,嫂子在这呢,来,赶紧换个毛巾!”
王嫂有条不紊的安慰着,“用力,对…很好…调整呼吸,一二,用力…”
胎儿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外出。
然而就在此时,小镇的天空突然翻起了一层乌压压的黑云,遮天蔽日,犹如死寂般让人感到恐怖。
李正国皱了皱眉,扔掉嘴上的烟,双手交错背于身后,像再等待着什么。
云越积越多,泼墨般深不见底。
忽然,小院卷起了风,越刮越大,夹杂着阴森森的气息,黑云在风中变换着各种形状,足足持续了一刻钟,乌云散去,
七个人,悬在半空,满面嘲讽的看着李正国。
“嘿嘿…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当年的灭族一仇,今日必血债血偿!”
中间的女人传来沙哑的低吼声,仿佛要把这小院撕裂一般。
李小坤瞪大眼睛,瞳孔骤然一缩!!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他看到了林晓晓…
还有那个长相邪魅的少年,
不,她竟然是女的,
那个鸭舌帽!
李正国抬起眼皮,佝偻消瘦的身板在风中犹一定青松,眉宇间正气盎然!
抬头的瞬间,双目竟射出两道金光,活生生穿向那说话的女人!
“本性为妖,祸害世间,正道人界岂容祸乱,三十年前我凭一己之力灭你满族,今日我依然能将你们魂飞魄散!”
沧桑的声音穿杂着怒不可揭的威严,在小院内荡气回肠!
“嘿嘿,看来,不用老爷子亲自收拾你们了…”李华咂了咂嘴。
门顶盘坐的李虎点点头,三兄弟心领神会,合拢双手,一同大喊:“六阳阵法,收!!”
淡红色结界缓缓的消退,刹那间,四面八方出来无数鬼魂,有湿漉漉的女魂,有无头的厉鬼,烧死的怨灵,而中间个最为恐怖的恶鬼。
暗红色脸,头顶一个犄角,双目空洞,下巴拖到胸口,口中漆黑无比,胸口处镶嵌满了骷髅头。
三弟看了眼,摇了摇头,点了根烟:“连鬼差都来攀亲戚了哟~”
百鬼成群结队,开始靠近小院,他们朝空中的七人嘶吼着,低吟的鬼啸让方圆百公里都感到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鬼差猛地抬起胸口,暗吼一声,无数骷髅头飞向空中!
“啊!”
空中惨叫连连。
原本婀娜的身姿瞬间千疮百孔,扭曲的不成模样!
“好你个李家,鬼差也来插手,来日方长,待你死后,我找你后人必报此仇!!!”
愤怒!
怨恨!
夹杂着恶毒的诅咒,空中七人连同黑云渐渐消散…
李正国沉默不语,他清楚,出方才那一击已经将精魄打散七成,要想报仇没个二三十年不可能的。
最重要,他担心屋子里那个人。
“啊~~!”
“哇哇~~哇~”
屋里终于听到久违婴儿声。
“哎呦!是个男孩!恭喜啊!恭喜啊!”里面传来王嫂兴奋的声音。
“哈哈哈哈!”
李正国蜡黄的脸上,终究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一跃而起,站到屋顶,从口袋掏出一叠黄符,单臂一挥,洒向空中:
“今日吾孙诞生之日,百鬼来贺,万魂臣服,此乃渡魂符,众云可拿此符面见阴司,安稳转世!”
百鬼深知这渡魂符的价值,可以不必孤魂野鬼四处流窜,顿时叩首一片。
李正国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鬼差,点了点头,右手一挥…
一整轻风,鬼影和黄符都消失不见…
“哎呀,快过来看!这胖小子!”
王嫂抱着婴儿,乐呵呵的样子,却不知方才外面发生的恶战。
李正国“蹬蹬瞪”小跑过去,接过婴儿,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长长的吐了口气,纵横交错的脸渐渐的舒展开来,旋即对院子外怒吼:“你们三兔崽子,干活!”
随着一声命令,院内冲进来三个人,第一个自然是李军,毕竟作为父亲,想第一眼看看儿子的模样。
结果刚冲进来,硬生生被李正国的眼神怔了回去:“滚!”
“知道了…爹。”
李军耷拉个脑袋,还是按着父亲的意思去隔壁屋子拿东西。
李军之所以不敢顶撞,原因很简单。
他是李家的人。
对于他们而言,家族既是个秘密,又是个使命。
李家,
镇魂将是也!!!
在他小的时候曾听父亲讲过,这个世界上存在了一些人,在现实世界里,他们身着不同职业,而另一面却又秉承这不为人知的家族背景,有的为了谋权利益,利用道法易容控心,残破灵魂,在现实中金钱交易,步步高升。
有的为了强大自己,和鬼魂做交易,铺满了一个又一个连环杀人案。
李家,阳间守护人,
一个曾让两界都达到平衡,连鬼都敬让三分的家族,背负着不可告人却又重于泰山的使命…
至于为何突然消隐于世,没人知道。
在李军看来,或许是父亲看不惯那些肮脏的交易,不愿与世是争锋,才选择隐居北上。
李正国看起来和普通老头没什么区别,消瘦的身板,蜡黄的皮肤,常年如一日的一身灰色大褂,一身正气,喜欢叼根磨合烟,日常生活中与人交谈也是乐呵呵的,看上去和一个慈祥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
只有兄弟三人知道,父亲的另一面。
“爹,准备好了!”
“我也好了!”
“嗯!”
兄弟三人端着盆子,供香,香火台,黄纸,来到李正国面前。
李正国没说话,挥手示意王嫂接过孩子,婴儿哇哇哭叫不停。
李正国摆好香火台,上香三株,盘腿而坐,兄弟三人跪于身后,低头不语。
香火忽然加快了燃烧速度,李正国睁开眼,望着天空,正南方一颗星星忽然变得极为耀眼,一闪一闪,像在强烈的呼应着。
“时辰到!”
李正国一声轻喝,起身站立,从胸口八卦镜后取下一道黄符,双手迅速结印,猛然间指向天空。
“哗”!
黄符着了,竟是紫幽火!
兄弟三人不禁打了个哆嗦,这紫幽火能将人的三魂七魄烧成灰烬,让孤魂野鬼连地狱都下不了,父亲手持这紫幽火要做什么?
李正国回头,示意王嫂不要害怕,旋即用干枯的手把婴儿转了个身。
婴儿趴在手里反倒听话了不少。
不敢怠慢,李正国从胸口取出一枚银针,沾了下盆子里的液体,用紫幽火迅速灼干,接着又沾,又灼干,如此反复。
李虎从始至终盯着盆子,他的能力算是兄弟三人最好的,冥冥之中却感觉盆子里的液体带着一丝渗人的邪气,刺骨的凉!
父亲在他没敢问,这会在紫幽火的照明下,他伸长脖子,慢慢的靠近,开始仔细观察…
突然!
李虎整个人像触电般,指着盆子神色惊愕道:“尸…尸油!”
李正国憋了眼李虎,没理他。
银针被炎火烧的通红,每次伸进盆子,都能听到滋啦啦的刺耳声,尸油与红针相碰,冒出的蒸汽竟是黑色的,像一个个被释放的灵魂,在院子上空环绕许久,渐渐消散…
蒸发了最后一滴尸油,李正国满意的点了点头:“紫幽火,收!”
火焰拼命的挣扎,想脱离手指,李正国连忙将银针靠近,当火焰触碰到银针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蜂涌的钻进了银针,小院顿时失去了光明,只有一枚银针,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
李正国叹了口气,沧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脊背,混浊的眼中满是心疼,一咬牙,一跺脚,竟活生生的将一指长的紫针刺刺了下去!
三兄弟大惊失色!
王嫂更是没忍住尖叫出来!
银针刺肉,却未见半丝血迹,婴儿甚至安逸的都快要睡着了。
“好,开始!”
足足两个钟头,李正国顾不及脸上的汗,手不停地在背上摆动,将要成时,牙咬舌尖,含了一口鲜血,当紫针最后一下拔出时,也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李正国单手结印,将嘴里的血一口气喷向了婴儿的脊背:“北斗之下,罡神魁星,元神本命,万鬼臣服!凝!”
三兄弟急忙围了过来,看着婴儿,顿时怔在原地…
这不是普通的纹身,
这是——魂刺!
纹在了魂上!
对于王嫂来说,自然看不到魂魄,她只为孩子心疼,却又发现孩子并没有疼痛,反倒和吃奶一样安静的享受着。
可三兄弟却能看到,这孩子魂魄上印着一个婴儿!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儿!
她缓缓的睁开眼,看着兄弟三人…
李军收回目光,终于忍不住了:“爹…爹您这是在做什么?”
“阴阳绣!”
李正国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对于阴阳绣,李军也只是偶然一次在一本叫《玄道子》的书中提及过:阴阳绣,刺绣者九死一生,通世间者为阳,魂灵间者为阴,阴阳绣乃渡阴阳于冥冥,降鬼招魂,佑其左右。
父亲既然如此作为,肯定与李家的宿命有关。
想必也是这孩子应有的命数。
看着熟睡的孩子,和趴在背上东张西望的女婴,李军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了,我得走了。”
李正国突然开口。
李虎愣住了:“爹,你这是去哪?”
“去南边,有个女娃刚出来,没魂儿…”
说完,李正国轻轻的在婴儿背上摸了一下,只见一块蓝色的灵魂被抹了下来。
手法娴熟,但能力明显和李小坤如出一撤!
女婴儿乖巧的躺在果冻里,傻乎乎的看着李正国。
“老二,过来!交待你点事!”
李军愁眉紧锁,上前一步。
李正国扭头看了眼王嫂怀中的孩子,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一横四煞,在今后的两轮(24年)中,会灾难不断,我就一个要求,活着就行。
这女魂我得养6年,24年后,她18岁,我会让他俩相见。
九处阴眼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我这一去必将凶多吉少。
南宁这里,就交给你了。”
话说完,李正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军站在院内伫立良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
“爹!!!”
李虎和李华相互对视,瞬间明白了什么,相继跪倒在地:
“爹!!”
“爹!!”
…………
画面随着小院的三人下跪的场景结束,两人安静的坐在屋内,谁也没有说话…
李小坤只感到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林晓晓…
鸭舌帽…
一元…
镇魂将…
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被连成了一条线。
当他不知道秘密时,是那么的渴望,迫切,但当真相浮出于世,他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一种无形的使命感,悄悄的爬上肩头…
爷爷,
一个默默无闻,却守护两界的镇魂将,他承受了多少,李小坤无法想象。
他终于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南宁是个阴眼,不难猜测,这阴眼就是贯穿两界的大门。
父母将自己留下来的另一层含义,无非就是磨练自己。
他在电视剧中,只见过什么画皮,借尸还魂这样的灵异剧情,可万万没想到,那冰雪聪明的院花,那曾让自己心动的姑娘,却在自己出生那天,
要杀了自己!!!
李小坤突然捏着拳头,漆黑的眸子有两团炽热的火焰在燃烧!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这个世界,
这个黑暗肮脏的世界,
原来是这样,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元…”
李小坤缓缓的站起身,他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久违冰冷的目光,沉睡的灵魂承载着家族使命,瞬间被点燃!
彻底沸腾!!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吟道:
“从今往后,我只对你一个人笑。”
或许是在铜镜内看到了爷爷,一元红着眼睛,站起身子:“小…小坤,俺们赚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