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现实
柒瞳2022-06-17 14:205,054

  人不能太闲,闲久了,努力一下就以为是拼命。

  牛犇在山上坐了一夜,他没脸回家。

  天一亮,垂着头来到办公室,不停的唉声叹气。

  “咦?牛犇,咋啦这是?前两天还红光满面的,咋突然蔫了?”老高主任端了杯茶关心的问。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抱怨:“太平间进贼了,标本室的东西被偷了!”

  “什么!丢东西了?!”老高扯着嗓门,“当”的一声放下杯子,转念一想,这太平间能丢啥玩意儿,稍稍喘口气:“丢…啥了都?”

  “倆标本缸。”

  “呼……我就说嘛,还能丢——咳,谁那么大胆子?”

  “肖军!”牛犇脱口而出。

  “啥?你说老肖他儿子?”高主任满脸诧异。

  “恩,他小时候就偷过,被我逮着收拾过一次。”

  “哎呦,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印象,走走走,赶紧去老肖家看看!”他抓起胳膊就往屋外走。

  牛犇满脸沮丧,昨晚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刚开门,和冲进门的邵科长撞了个正着。

  “哎呦!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他黑着脸,背后隐隐站着几个警察。

  “咦?邵科长?你咋来了?呀,丢东西的事吧,就俩破缸,没啥大事。”老高揉了揉鼻子,有些迷惑。

  “放屁!还他妈没事!我看你就一猪鼻子插葱!”邵科长挺着胸大声嚷嚷着。

  老高愣住了。

  好歹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况且在自己办公室,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咋说话呢!啊?!”他叉着腰,脸涨得通红。

  眼看着要吵起来,马队挤了进来:“你好,高主任,长话短说,接到举报,牛犇盗窃保险柜,将钱藏在太平间,你是否知晓此事?我们现在需要调查。”他绷着脸,非常严肃。

  什么?!盗窃保险柜?!

  老高吓得一身冷汗,这种事还是躲远点,他摇着头,半信半疑的看着牛犇。

  他打心底儿不相信牛犇会干这种事情,瞪了一眼春风得意的邵科长,憋了一肚子火。

  反倒一旁的牛犇看上去非常镇静。

  他知道这一天会来。

  “哼!你们这是诬陷!我可以接受你们调查!如果没有,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他气势汹汹的站起来。

  马队观察半天也没从他眼神里看出什么,头一抬:“带人,太平间!”

  进了标本室,在西北角果然发现一个地窖,和举报信一模一样!

  铁皮箱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邵科长激动的看着老高,满脸幸灾乐祸。

  老高的额头渗出几粒汗珠,牛犇啊牛犇,你这是要把老汉往死里坑啊!

  牛犇显得非常放松,除了刚才看到地窖时故意露出一脸惊讶。

  “吱——”

  箱子开了,空空如也。

  所有人面面相觑。

  钱呢?那成堆成堆的钱呢?!

“您个妈个屁啊!你是不牛的很嘛!”老高唾沫飞溅。

  牛犇摆摆手:“主任,我先去忙了。”

  “恩。”老高同情的点点头,这么老实的孩子!想啥呢都?

  真相!这不是真相么?!

  很多时候,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真相的背后一定是事实么?

  牛犇没有回太平间,而直径走出医院朝家走。

  一路上,

  他觉得自己吃了一嘴苍蝇,吐都吐不完。

  想痛哭嚎两嗓子,可人太多。

  他一会儿揪着头发,一会捶打自己的头,像个发狂的精神病?

  街上的人躲得远远地。

  他揉着满头的包,一阵刺痛。

  怎么办,

  马上交房租了,

  回去怎么交代?

  说好的公主,

  这下可好,

  皇帝变成穷光蛋了。

  远远的望着家门,他“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走不动了。

  昨天,他意气风发,豪气万丈!

  今天,却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如果两个夫人知道他现在的窘境,肯定会离开他,抛弃他!

  她们那么美,还那么年轻!

  难道——人财两空?

  如果到时候警察在抓到肖军!

  嘶——!!

  他感到脑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整张脸扭曲成一个复杂的麻将,焦虑不安。

  我该怎么办啊!

  “牛哥?!”秀儿探着脖子,焦急的张望,远远望见他,脸上一喜,挥手跑了过来。

  她像一缕光,

  洁白的牙齿,折射着温暖,

  他心里一热,赶忙站了起来。

  就在即将拥抱时,脸上的兴奋变成羞愧。

  “秀儿!等等我!”彩菊追在身后。

  俩女人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

  “牛哥,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彩菊说完扑到牛犇怀里抽泣。

  “怎么了?”牛犇心疼的看着。

  “呜呜…你可不知道,一大早就来了好多警察,问这问那,还搜家,我以为要把我俩儿带走,后来一问才知道是你出事了,他们在找什么保险柜?”

  “然后呢!”

  “没了啊!家里那有保险柜,他们就询问我们什么人,和你啥关系,秀儿妹妹反应快,她说,我俩都是你的远方亲戚,来城里打工,无依无靠的只能找你,他们一看房间也是分着睡的,没多想就走了。”

  “哎呀呀!太聪明了!”牛犇激动的真想抱着她俩一人来一口,忍住了。

  转眼间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其实,我……”

  “牛哥,咱回家再说,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这个家的太阳!”秀儿莞尔一笑。

  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如此漫长,像走完了一场人生。

  他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说保险柜的事,毕竟是自己偷来的,他不想让她们知道,那样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说钱丢了,所有的钱,都丢了。

  彩菊一脸惊恐,抓着他的胳膊使劲儿摇:“你好好想想!”

  秀儿满眼伤心。

  可怕的抉择,还是来了么?

  他捂着脸,

  久违的自卑,无言以对。

  说好的幸福呢?

  三人陷入了沉默,

  隐隐听到他的抽泣。

  突然,

  两只胳膊传来温暖,

  他有些颤抖,

  透着缝隙,

  看到两张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脸。

  她们的眼里充满坚定,信任,温柔,包容。

  仿佛此刻,她们才是天。

  “牛哥,大不了,咱重头再来!我以前在老家学过烙饼子,可以卖早餐!”彩菊利索的免起袖子,一副说干就干的模样。

  “是啊!我也可以帮忙,我熬些糊糊,做些点心,相信会有很多人吃呢”秀儿扬着下巴提议。

  “对了,要不咱们搬出去吧,这里太大,三个人住,我害怕!”

  “赞成!换个小点的地方,反正都是一家人,谁都不会见外!”

  “恩!大不了就辛苦点,我半夜起来和面,秀儿妹妹,摆摊吆喝就交给你咯!”

  “没问题!”

  牛犇不敢相信,他瞪大眼睛,呼吸都开始颤抖:“你们…不…走了?”

  “走,当然走,不是说了嘛!换个地方住,但我们,还在一起。”彩菊抓的更紧,仿佛渗透出一股力量,无形的他们牢牢的捆在一起。

  他能感受到,她们的心,还在。

  终于,憋不住了。

  一嗓门扯了出来,他后悔,感动,泪流满面。

  从未有人这样爱过他。

  撕心裂肺,浑浊的老泪纵横交错,像在做梦,无法置信:“你们…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恩,今天早上,我们还知道了你在太平间工作,我们俩当时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毕竟是你带我们出来,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事,我俩做不出来。”彩菊一脸真诚。

  “况且,我的男人,我凭什么不信任?”秀儿笑着。

  “可是,可是我…”

  “牛哥!”秀儿另一只手也挽在胳膊上:“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浓越好,要恰到好处,深深的话我们浅浅地说,长长的路,我们慢慢地走。”

  二女情深,令他难以启齿。

  他的心,

  那颗在黑暗里生根发芽的心,

  变了,

  彻底的变了。

  他愿意相信爱,

  开始珍惜爱,

  那些美好的事情离他并不远。

  黑暗中,即使再微弱的光,也能照亮他的天堂。

  人生总是充满奇迹,

  在某个瞬间你怦然心动?

  一丝微笑,一个低头,一点挑眉。

  这些没有任何根据的事,却在大脑的某个区域开始疯狂地释放神经递质,促使血液中的多巴胺在一瞬间超过顶点,形成一种感觉,它能让身体变得暖洋洋,轻飘飘的。

  俗称——幸福。

  他的幸福,来自那两只不离不弃的手。

  一个人,要学会在记忆中选择。

  曾经,他的生命中只有那些冷雨弥漫的寂寥黄昏,寒风凛冽的孤单清晨。

  而现在,他能记住那些温暖的眼神,柔和的声音。

  我是个失败者,但我不孤独。

  我愿成为夜空中的星斗,璀璨永恒。

  五天后,肖军死了。

  赃款全部追回,老肖当场猝死在监狱。

  三哥拖着两个蓝色的玩意走了,

  欠他们的,得还。

  下午三点,

  突如其来的落叶,

  阳光溢满窗台的蓝网鞋,一只蜜蜂安静的躺在里面,它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睡觉。

  医院楼顶的少年,白衣素面,沿着长长的台廊,听风吹来街角的故事。

  纤细的手相互交叉,耳边传来干净的声音。

  “二姐,四个欲望,只剩最后一个了。”

  “恩。”

  微风吹过眸前的卷帘,他看到了她。

  像相册里记录的青春,一朵无人牵系的流云,白衣恋蝶,随心所欲就是心的方向。

  木棉花开,她悄悄的拾起落下的花瓣,在地上摆出少女的心房。

  她走了。

  愿你眼中流转光芒,活成自己期许的模样。

  素年锦时,不过茶或咖啡,而至今畏惧的依然是时光与狗。

  云层低而厚,天边阵阵雷鸣,雨越下越大,街道的行人渐渐稀少,撑伞的女孩望了望身后的路口,似乎在等待着谁,最后无奈一笑,登上马车,离开这座生活多年的城市。

  大雨倾盆,泥泞古道,

  遇一劫匪,马嘶前蹄。

  他开口:“为何要走?”

  马车内,她静如止水:“这里,没有我要载的人。”

  他微微一震。

  掀帘,她莞尔一笑,三千青丝拂过发梢,如秋日的第一束光,半遮半掩,若影若现,双眸中的莫殇仿佛在诉说着一波三折的往事。

  “曾经,喜欢你的时候,我不停的想,要用什么速度,才能与你相遇。直到那天,亲吻时,我偷偷的睁开眼,看到你眼中,有另一个她。”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留风尘,

  星光不问赶路者,岁月不负有心人。

  他沉默,摸出一块奇怪的东西,递给她。

  指尖触碰,她轻轻一笑:“不一样了。”

  “恩?”

  “我也是医生,那天,你38度6。”

  卷帘下落,

  画面永远定格在那依依不舍的双眸中,扬长而去。

  送别记忆,脚旁是落地成冢的花瓣,厚重地堆积着。

  他湿透了。

  站在迷失的岔路口,将鞋印虬进延伸的苍树,偷听着那些无意经过的心跳。

  多少离合悲欢,

  像一盏银烛下的寒酒,残留着魅火不近的温柔,却醉醺着每一个漂泊在外的风。

  38度6,

  一见钟情的温度。

  喜欢数字么?

  他一丝苦涩,

  仰望天空,

  30度,

  一个想念的角度,

  伴着雨水,

  不让它掉下来。

继续阅读:第32,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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